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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兰竹菊
本生之卷(下)
【前情提要】
智擒金冠蛇王的小英雄木兰,为捉雪焰霹雳驹,机缘巧合之下拜世外高人东山君为师,武艺大进。她在湖边成功制服了雪雷,谁知背后竟然危机暗藏——
【第十一章 寒潭蛟龙】
湖面上一平如镜,雾气从山林中沁出,模糊了湖水与山林的边界。周围突然寂静了下来,连一点声音都没有,寂静到可怕。
木兰扭头时,就见湖面上倏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头颅。
头颅呈碧色,闪烁着妖艳的磷光。一只独角白头颅正中间竖起,周围遍生着细小的鳞片。头颅下面,是水桶粗的蛇身,布满了拳头大的巨鳞,每一片都闪烁着寒光。脖子下面有一个半透明的肉瘤,随着呼吸缓缓鼓涌着。四对薄翅翼从肉瘤处延展而出,直达后背。
木兰心中猛然一凛:这才是真正的妖怪!
怪物见木兰回头望它,巨口缓缓张开。它口中倒生着两对巨牙,尖锐犹如钢刀一般。尤其可怕的是它的眼睛,残忍、冷静,似乎有勾魂摄魄的力量。怪物巨口越张越大,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咝咝声。
突然,它身子猛地一蹿,一口向木兰咬了过去。木兰几乎是本能地白雪雷背上跃起,飞云纵抓住崖壁上的岩石,堪堪躲过它的攻击。那只怪物并没有追击木兰,两只冰冷的眸子,盯住了雪雷。
雪雷浑身长毛乍起,双眼愤怒地跟它对视着,发出一连串叫声。
那只怪物盯着雪雷,身子缓缓抽动,在水面上盘成一团。木兰这才看清楚它的全貌。它身子长约十丈,翅翼延遍全身,在背部尤其宽长,虽不足以让它飞起,却可令它拍水浮于水面。它背上生的鳞片呈坚硬的倒三角形,相互勾在一起,就像是个龟甲,布满了奇异的花纹。
怪物口中不住咝咝尖啸,一口向雪雷咬了下来。雪雷飞身跃起,狠狠一蹄踏在怪物的头顶。怪物吃痛,惨叫一声,头颅撞在了崖壁上。它的独角坚硬如铁,竞撞得崖壁轰鸣,大块的石头不断地坠下。雪雷急忙躲闪,遍身红汗,纷落如雨。那怪物顺势不住地向崖壁撞击,几块大石滚落,将雪雷的去路完全挡住。雪雷也知道不好,不住地跑着,却始终找不到生路逃走。
木兰身子悬在崖壁上,突然,一串尖锐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朵:“快救它!快救它!”就见那只鹦鹉正奋力地扇动翅膀,凑近她的耳朵大喊。“这只怪物叫避蛟,乃是龙种。它早就想吃雪雷了,因为雪雷也是龙种,吃了雪雷,它就能成为真龙。只是平时雪雷奔行如飞,但现在雪雷精疲力尽,而且困在这个羊肠小道上,如果你不救它,雪雷一定会被它吃掉的!”
木兰大惊,突然,一声悲嘶传来,奔跑了一上午的雪雷无力躲开鼍蛟的袭击,被它一头顶在前蹄上,身子飞出,撞向崖壁。雪雷挣扎着站起,气势却已然大衰,鲜红的毛发也滚满了泥土。它抬起头来,眸子跟木兰对视在一起。眸子中有伤心、不甘,甚至有了一丝哀求。
这一刻,木兰突然觉得,它的心跟自己一起跳动了起来。她能理解雪雷,她能感受到涌动在它心中的那沸腾的血液。她与它,都是为这个即将风云际会的大时代而生的,她们注定了会相遇,一起建立不朽的功业。注定了两颗渴望冒险、不甘平凡的心,会在一起跳动。
木兰的眼眶湿了,她大喊一声:“妖怪,不要伤害它!”她身在崖壁上,正是居高临下。木兰双脚一蹬崖壁,身子在空中猛然折返,刷刷刷,三枚翔天箭射出,直奔鼉蛟的后颈。哪知这三箭全都如中败革,落在了水里。鼍蛟连头都没回,巨大的脑袋一摆,向着雪雷当头咬了下来。
木兰急得大喊:“雪雷!”雪雷嘶叫了一声,躲闪不及,被鼍蛟狠狠咬中。术兰脸上变色,身子猛然坠落,踏在鼍蛟的头顶上。她掰住了鼍蛟那只独角,用力向外扳着,大叫:“坏妖怪,快松口!”
鼍蛟也不理她,大口一合,就要将雪雷吞下。雪雷疼得嘶叫不绝,把木兰着急坏了,她猛然发现,鼍蛟那对闪着寒光的眼睛就在面前。她心中一动,手抬处,翔天箭射进了鼍蛟的右眼。
鼍蛟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,巨头猛然横甩,要将木兰甩出去。木兰紧紧抱着独角,只听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大响,鼍蛟一头撞在了崖壁上。木兰头晕松手,被远远甩在了地上。鼍蛟宛如发狂一般,猛烈冲撞着崖壁,大有将整座山撞倒,砸死雪雷与木兰的意思。木兰悄悄从缝隙里钻到了雪雷身边,抚摸着它的伤处,不由得一喜。原来雪雷身上毛发极长,鼍蛟一连几口,全都咬在了长毛上,并没有伤到血肉。
木兰见雪雷没事,放下心来。鼍蛟如此凶残,必须得除去。她寻找着机会,翔天箭再发,向鼍蛟另一只眼睛射去。哪知避蛟吃了一次苦头,早就防着她这一招,眼睛一闭,翔天箭射在眼皮上,竟被弹开。木兰大吃一惊。想不到鼍蛟皮甲竟如此坚韧,连箭都射不穿!
遐蛟见木兰还敢射它,更是狂怒。长尾一甩,一道两丈多高的巨浪从湖中跃起,铺天盖地般向木兰当头压了下来。这一击凶狠迅捷,木兰刚躲过巨浪,遐蛟血盆大口已然到了面前。木兰见鼍蛟大口张开,一连四箭,全部射人鼍蛟口中。鼍蛟皮甲虽然坚硬,但口中尽是软肉,这四箭,全都深深扎入了肉中,疼得鼍蛟一阵咆哮,整个身子自水中跃起,向木兰一阵猛扑。
雪雷见势不妙,奋力跃起,马蹄狠狠蹬在了鼍蛟的头顶。鼍蛟头一扬,将雪雷挑飞,身子一弓,独角炮弹般向木兰撞来。
木兰手一抖,飞云纵抓住崖壁,凌空跃起,只觉鼍蛟的独角擦着鞋底掠过,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。她攀附着崖壁,不敢下去。
鼍蚊身上的翅翼全部张开,伏在崖下,见木兰并不下来,巨头缓缓拧过来,对准了雪雷。雪雷疲惫地伏在乱石之中,已无力再躲闪。鼍蛟咝咝叫着,身子蜿蜒前行,向雪雷逼去,粗长的身躯晃眼间将雪雷盘绕了起来。
木兰见状,心急如焚,用力地扣着翔天箭的弦机,但九支箭早就发射完毕,弩箭只剩下了个空筒子,她已没有武器了。
武器?她突然想起,自己一直背着惊海呀!可惜,她不知道惊海的用法……要是有一支这么粗的箭,肯定能射穿鼍蛟的皮甲。箭?木兰心头不由得一动,眼睛一亮,喊道:“雪雷,这一击,是我帮你打的!”
她双臂一缩,将惊海抱在了胸前,一个鹞子翻身,头上脚下地俯冲了下来。惊海粗重的筒身被她擎在手中,就像是一截炮弹,劈头盖脸地向鼍蛟砸下。鼍蛟昕到风声有异,抬头观看,惊海已带着木兰狠狠地砸在了它头上。鼍蛟皮甲再厚,也挡不住这威力十足的一砸,顿时头昏眼花,一头栽倒在地上。头顶的鳞片已完全绽开,血肉模糊。避蛟发出一阵阵惨叫,顾不得再伤雪雷,一转身,向湖里逃去。
木兰一声大喝,飞云纵甩出一道寒光,电掣般追来。鼍蛟正要仰首长嘶,只听“啪”地一声闷响,钢爪已深深陷入了它颔下的那团软肉。木兰抓住之后,便猛力扯动。鼍蛟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啸,竟挣脱不开。
木兰大喊:“雪雷,快些来帮我!”
雪雷抖擞精神,跑了上来。木兰将飞云纵的另一端紧紧绑在雪雷前腿上,一人一马奋力向后猛扯。那只鼍蛟就像是狂了一般,猛烈地摔打着身躯,木兰、雪雷齐心协力,竟然将它慢慢地拖上了岸。
突然,就听一声清啸:“雷。”
【第十二章 河图洛书】
天空中猛然一亮,雷御小小身影一闪,一道电光如剑刃般没入了鼍蛟的脊柱。鼍蛟巨大的身躯猛然跃起,砸在了地上,就此一动不动。
“风收雾住,天地清明。”随着清叱声,山林中的浓雾渐渐散去。八只卦
本生之卷(下)
御重新回归成不倒翁的形状,围在东山君周围。东山君站在悬崖上,长袍缓召,羽扇轻摇,俯身望着遍地狼藉的战场。
东山君:“师父一直在旁边观看,你表现得很好,不用师父帮忙就能打败这条鼍蛟。看来,你对战斗决胜之道,已有相当的了解了。”
木兰听到称赞,高兴得眉开眼笑的。
东山君:“师父之所以出手,是想保住这条鼍蛟身上的宝贝。”他取出一柄玉刀,轻轻地将鼍蛟颔下半透明的血泡割开,一大摊血浆溢流了出来。东山君用玉刀在血浆中轻轻挑动,突然,一道光华射出,血浆中跃出了一枚明珠,约有拇指肚大小,在日光下绽放出艳丽的光芒,夺人之目。
东山君:“鼍蛟也是龙种,颔下孕育的龙珠乃天地精华所钟,光华亮艳,乃是稀世难得的奇珍。”
雪雷叫了几声,凑过来,眼睛盯着那枚龙珠,露出渴望之色。
东山君笑道:“你也想要它?可你现在修行太浅,得到后有害无益。你现在已遇明主,跟着她对你日后大有好处。你还不赶紧认主?”
雪雷的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,似是在思考东山君的话。它慢慢走到木兰身边,用鼻子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手。
木兰不解地问:“师父,它在做什么?”
东山君:“天马通灵,你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它,它早就心怀感激。只是秉性高傲,不愿屈服,其实心中早就认你做主人了。你可不能亏负了它。”
木兰还不敢相信,试着去抚摸天马的鬃毛。雪雷任她抚摸,还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背。木兰欣喜若狂,一纵身跃到了天马背上,雪雷一声长嘶,驮着她在湖边奔跑了起来。天马不再以她为敌,奔跑时便又快又稳,毫无颠簸。木兰如腾云驾雾一般,极为快意,忍不住也欢呼起来。
木兰驱马登上一座山峰,她往西北望去,豪迈地说:“雪雷,总有一天,我会带着你到故乡大宛国!”雪雷前蹄高举,扬声快嘶,似是回答她。
突然,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:“我恨死你了!雪雷是属于我的!但现在,它却认你做主人了!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,站在它头顶上了!”那只鹦鹉扑棱着翅膀,在她头顶上飞着,恶狠狠地盯着她。
木兰:“你仍然可以站在它头上呀。反正我骑在它后背上,它的头上也是空着的。雪雷,你不介意吧?”天马用一声喷嘶做回答。
鹦鹉犹豫着,缓缓敛翅,站在了雪雷头上。它梳理了一下翅膀,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搭讪道:“我叫小玉,你叫什么名字?”
木兰:“我叫木兰,你这个名字很好听。”
鹦鹉:“我更愿意你叫我玉大侠。”它深情地仰望着苍穹,那里,有纤纤白云飘过。那里,长风卷起长河,吹过遥远的星海。
它的眸子黯然了:“但是,我的理想在今天破灭了!我竟然背弃了侠的义节!就在雪雷最需要我的时候,我竟然因为害怕而飞走了!它是多么依赖我,我曾经认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,我们可以为对方死去!但我没有做到!可是你没有害怕,你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!我需要向你学习侠的精义。”
木兰挠了挠头:“侠的精义?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。”
鹦鹉飞到雪雷头上,精神又开始抖擞了起来:“不怕,我会找出来的!走吧,雪雷,让我们一起奔向侠义的彼岸!”
当他们奔回洞府时,天色已经全黑了。
突然,满空月光骤然一暗,木兰诧异地抬起头,见到了一番匪夷所思的奇景:
一座宫阙竟然从月中渐渐沉坠下来,悬浮在空中。琼楼玉宇,仿佛近在眼前。点点银斑环绕着宫殿周围,就像是星辰的碎屑,不住地飞舞,衬得这一切飘摇不定、亦幻亦真。
恍惚中一阵幽幽仙乐响起,月殿中竞走出了几个袅娜的仙娥,在殿前旋舞。她们银色的水袖极长,每一挥舞,满空银光透彻,冷艳逼人。仙娥的舞姿曼妙空灵,脸上却不见丝毫表情,冷森森的有些可怕。
乐声幽长,仿佛就在耳边Ⅱ向起,却又仿佛极为遥远。木兰忍不住聚精会神地去聆听,但越想听清,便越是遥远。突然一恍惚,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。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倒在桌子上昏睡过去。
满空银舞之光在这一刹那间骤然凝结,仙娥飘舞之袖定格,在空中凝成一座银桥。仙娥们突然消失,只有那座银桥缓缓沉降。
桥上出现了一个影子。她身上穿着一袭宫装,形制奇古,仿若神明。月白色华裳临风飞舞,仿佛是从天孙机杼上裁下的一段星光。月华鼎盛,周围一切无不被照得纤毫毕现,却唯独看不清她的容貌。
仙乐再度响起,银桥缓缓下沉,托着她向地面上降去。随着她寸寸降落,周围景物越发模糊,似乎,在她华裳冰纨的笼罩下,这个世界也在一寸寸沦陷,化为迥非人间的仙灵之境。
天、地、风、雷、山、泽、水、火八御齐齐发出一声清啸,一阵急旋,同时幻化成八只身着金盔金甲的小人,依照先天卦术,站在乾、坤、艮、巽、震、兑、坎、离之位上。八御才一就位,虚幻之境仿佛骤然受到了阻隔一般,以八御为核心,方圆十丈之内,本已模糊的景物重新变得清晰。
东山君脸色变了变,捧着那只红泥小壶,沉吟不语。
银桥缓缓沉降,到达八御头顶时,仿佛被隔住一般,无法再下降。宫装仙人望着东山君,淡淡笑了笑:“你,还好吗?”她的而容没有丝毫的变化,但她眼波深处稍纵即逝的涟漪,却仿佛透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震动。
“自从你离开玉虚宫之后,我找了你整整十年。十年来,你过得好吗?”她的声音淡淡的,似乎,她本在天外,没有人世的七情六欲。
东山君没有回答,只是拿起泥壶,喝了一口。他的面容被泥壶挡住了,无法看清楚是什么表情。
宫装仙人嫣然一笑:“我来,是想向你求取一物的。”
东山君终于说话了:“何物?”
宫装仙人:“就是你在洛水中得到的那件上古奇珍——洛书。”
东山君慢慢将泥壶放下:“你怎么知道洛书的事情?”
宫装仙人淡淡道:“我不仅知道洛书,还知道你杀死鼍蛟,取其颔下之珠,是为了进入黄河九曲险滩下的水神洞,掘取另一件上古奇珍——河图。传说水神洞中有异常险恶的阵法,你取洛书时,因为洪荒妖兽而死了三千精兵,你又为河图准备了多少人命呢?”
东山君的手压在泥壶上,不置可否。
宫装仙人:“你若肯将洛书借给我,七七四十九日之后,我便会还你。而且,我还会派九仙瑶姬助你去取河图。你总该知道她们乃是玉虚宫的镇宫之宝,得她们相助,什么阵法也不足为惧。”
东山君仍旧不说话。
宫装仙人轻轻笑了:“你不肯将洛书借给我,说明你还未能完成那个愿望。十年了,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,这个愿望没有完成的一天吗?”
东山君的目光有一丝惆怅:“我怀疑过。但我必须坚持下去,直到,中原砥定的那天。”至于理由,已无需他去说——时运如此,他便是晋室的希望所在。若连他也放弃了,又将如天下苍生何?
宫装仙人看着他:“即使,我要嫁给不爱的人,做不喜欢的事,一辈子不快乐,也无所谓吗?”
东山君脸色微微一变。他逆着月光望向她,她静静地站在银桥上,满天月华都凝聚在她身上,璎珞彩带,映得她如上古仙人,高华不可方物。但她的眼角,却锁着一抹幽怨,不曾化开,一锁就是十年。
十年前,自从他离开那宛在天上的玉虚宫,她便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冰封起来,不再有丝毫世情。但嫁给不爱的人,做不喜欢的事,一辈子不快乐,谁又能真无所谓?
本生之卷(下)
东山君忽然咳嗽起来,他久久地沉默着。
宫装仙人看着他,柔声道:“我知道你不能不顾天下,所以,我并未想让你回来。只要你将洛书给我,我立即就走。”
东山君:“你为什么非要洛书?”
宫装仙人展颜一笑,没有回答。“像你这样心怀天下的人,为何甘心在这里隐居三年?是为了湖底的避蛟……”说着,她的微笑陡然一沉,落在正在沉睡的木兰身上,“还是为了这个小姑娘?”
东山君眉头微皱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手段,既然已被她看出了这一点,一切掩饰都只会弄巧成拙。
他索性坦然道:“不错,我隐居于此,的确是为了这个小姑娘。我曾耗费心血,为晋卜了九卦,希望能知道些未来之机。很不幸的是,九卦都显示,十年之内,外族将崛起,而晋却国力式微,最终将被外族吞并。中原文明,将沦于铁蹄战火之下,万劫不复。
“尤其让我心惊的是,卦象显示,这一劫难,与千年前黄帝、蚩尤之战极为相似。蚩尤部族将再度崛起,将战火烧遍整个天下。但卦象中隐隐仍留有一线生机,黄帝、蚩尤之战时,有位九天玄女辅佐黄帝渐渐扭转了战局,最终在涿鹿之战中大败蚩尤。我的卦象中,也显示,已有一位九天玄女,降生在世间。晋的一线生机,就维系在她身上。”
【第十三章 天命九鼎】
宫装仙人点点头:“你认为,九天玄女就是这个小姑娘?”
东山君:“是的。这一年多与她相处,我感到她身上有种力量。她似乎从无畏惧,无论多大的困难都不害怕。我渐渐相信,也许,有一天,当她面对百万铁骑之时,她也能忘我向前。所以,我才隐居于此,教授她武功学识,希望当蚩尤之族真的强大到足以毁灭整个中原文明时,她能够站出来,为晋寻求得一线生机。对于我来讲,她可是比河图、洛书还要重要的珍宝。”
他看了木兰一眼。这一刻,他的眼睛中满含着慈爱。
宫装仙人认真地听着,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嘲讽:“可惜,你不知道黄帝打败蚩尤的真相。这场战争仅仅只是两个人的胜负。九天玄女有种法术,可夺取上古奇珍中的造化之力,令人功力突飞猛进。因此,涿鹿之战前,黄帝突然获得了极大的力量,阵前一剑将时称天下无敌的蚩尤的头颅砍下,扭转了整个战局。所以,就算你在这个时代找到了九天玄女,若没有一个如黄帝这样的领袖来承载这种力量,晋王朝仍将覆灭。”她笑了笑,“抱歉,你的占卜与愿望又落空了。”
东山君默然。他似是在思考着宫装仙人的话,又似是根本不愿相信她所说的。
她的声音更加轻柔:“所以,你图谋虽大,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。河图、洛书留在你手上也没有什么用,枉自暴殄天物。还不如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微微顿了顿,眸子缓缓挑起,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“把它送给我。”
东山君看着她,良久,忍不住叹了口气:“以你如今的修为,求何不得?又何必非要和我争洛书?”
宫装仙人注视着他:“我有一个儿子,他名冲儿,是九幽仙术的继承人。如今,他已修成了第八重九幽仙诀,已可炼蛊人体,祭炼出‘蛊神’了。”
听到“蛊神”两个字,东山君也不禁微微变色。
“他之所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,修炼如此迅捷,就是因为玉虚宫中秘藏了一件奇珍——黄帝升天时,在鼎湖炼制的轩辕九鼎之一。我遍寻天下,想再找一鼎,却历时九年而未得。你手中的洛书,恰是其中之一。你若将它给我,冲儿可立时修成第九重仙术,成为少年一代的第一高手。”
东山君沉默不答。他很清楚,祭炼“蛊神”需要造下怎样的杀孽。
宫装仙人注视着他,柔声笑道:“去年冲儿为炼蛊神,四处搜罗童男童女,曾受阻于此处的一个小山村,就是这个小女孩的故乡——武陵村。冲儿在此遭受了生平第一场败绩,对这个村子的人已恨之入骨,誓要杀得这里鸡犬不留。”她轻轻叹了口气,“他把唐球派来了。”
唐球?东山君微微错愕。
“唐球就是他炼成的第一具蛊神。你我不妨打个赌,让唐球跟这个小女孩斗上一场。如果小女孩是九天玄女,她一定能在唐球的攻击下幸存。但,唐球已成蛊神之体,虽然只是八重的功力,也决不是这个小姑娘所能抵挡的。”她柔柔一笑,眸子如秋水生辉,“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个小姑娘,我劝你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。我可以立即召回唐球,只要你拿洛书来换。”
东山君抬头,淡淡道:“我赌了。”他面上表情永远是淡淡的,看不透心中想的是什么。
宫装仙人忍不住惊讶:“你赌了?难道你真的为了证明她是九天玄女,而甘冒她被蛊神杀死的危险?”
东山君:“不,我相信她能够打败唐球。”
宫装仙人望着他,淡淡一笑:“看来你离开玉虚宫太久了,都忘了护法蛊神的威力。那,就用你的小徒弟的性命,来唤醒那段记忆吧!”
她一摆手,银桥猛然收缩,托着她缓缓步人月宫。忽然间一阵惊心动魄的啸声传来,那座金装玉砌的宫殿,缓缓向天外飞去。环绕在宫殿周围的那些星屑般的银光闪烁着,宫殿倏忽之间飞得无影无踪。
东山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沉沉的忧虑。他俯身将木兰抱了起来。木兰中了摄魂之术,仍在昏睡,却无大碍。
“徒儿,师父已无法再教导你了。以后的路,就要靠你自己走了。”
第二天,东山君将木兰叫到面前。他拿出一副鞍鞯,交给木兰:“这是我早年用过的,你拿去套到雪雷身上,这样,才像个坐骑。”
他又取出一副黑油油的皮甲,对木兰说:“穿到衣服里面。”
木兰提起来,只见那副皮甲又轻又软,并不起眼。上面还有些奇异的花纹,就像是鳞片一样。她奇道:“师父,这是什么好东西啊?”
东山君:“这是我用鼍蛟的皮做的铠甲,别看它这么轻软纤薄,却刀枪不入。”木兰大喜,急忙将惊海取下,将皮甲套在身上。竟然极为合身,看来是特意比照自己身量做的。
木兰突然想到,鼍蛟是昨天才杀死的,这件精致贴身的铠甲,必定是东山君连夜赶制的,不禁有些感动:“师父,你对我真好……”
东山君微微一笑,轻轻拍了拍她的头:“鼍蛟虽大,但适合做这种贴身软甲的皮却并不多,所以,只能护住你的躯干,四肢跟头部就无能为力了。蛟甲虽能防利刃,却不足以依赖。你还是要好好修习,不能让敌人击中你。”
“嗯!”她想了想,说,“师父,我还想要点东西。”
东山君:“你想要什么?师父有的,都给你。”对于这个刻苦好学的小徒弟,他的确有点宠溺。
木兰大喜,跑进了内室,抱着四只不倒翁就冲了出来:“师父,我要这个!”她早就对这些卦御垂涎三尺了。它们虽然是机关,但又能陪着她玩,又能布列阵法、克敌制胜,实在是太妙了。
东山君脸色大变,心痛道:“你……你想要这个?”
木兰见他脸色不对。急忙将四只卦御藏了起来:“你可不能反悔!”
东山君沉默着,一言不发。他在椅子上坐下来,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。木兰忐忑地看着他,生恐他反悔。
东山君从怀中拿出一本书,递给木兰:“这本书乃我读遍天下典籍后记录所得,可称是天下书籍的缩本。你日后在事态紧急、穷途末路时,不妨翻阅一下,说不定能找出办法来。”
他对木兰招手说:“过来,让师父好好看看你。”
木兰听话地走过来,接过那本书,书本扉页上写着两个字:天书。木兰仔细地把书藏进了怀里,依偎在东山君肘侧。东山君抚摸着她的额发,说:
本生之卷(下)
“你以后行走江湖之时,若是遇到一个排场极大的年轻人,千万不可跟他正面敌对。尤其是当他手中执剑之时,万万不可心存侥幸,与他战斗。”
木兰:“师父,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?我还没学完呢,下山还早。”她心中有一阵不祥之感,紧紧盯住东山君,似乎生怕他跑了。
东山君:“可是,师父要走了。你已得师父所传精要,记住师父教你的四字要诀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,就翻翻《天书》。那么,无论多厉害的敌人,都未必能胜得了你。师父跟你的缘分尽了,日后有缘再相见。洞府就要关闭,你下山去吧。”就听凤鸣之声嘹亮,瑶儿驮起东山君,徐徐上升。
木兰大叫着:“师父!师父!”
东山君微笑招手,瑶儿双翅展开,长鸣声中,已穿云而没。
木兰大哭起来,但云雾渺渺,东山君再也没有了踪影。回想起来,从她落入山崖至今,已有一年多的时光。这些日子以来,她与东山君朝夕相处,感情深如父女。一朝分别,自然是万分不舍。更何况,这还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离别,心痛难言,几乎哭得昏了过去。
突然,洞府中一阵隆隆巨响,木兰奇怪地抬起头,只见山崖震动,她与东山君所居的石洞全都缓缓闭合起来。木兰扑了过去,石壁上一丝缝隙都没有,就如从未有过这些洞穴一般。
木兰不甘心,她在山壁下露宿了一晚上。荒山幽静,竟是如此寂寞。
清晨,木兰睡得迷迷糊糊的,突然,发觉有人在推她。她大喜,一跃而起:“师父!”
目光刺眼,哪里有东山君的影子?木兰揉了揉眼睛,只听一阵咿唔之声响起,只见四只卦御正冲着她点头。见木兰望过来,四只卦御全都跳了起来,往地上一躺。
木兰:“你们怎么啦?”
“它们在算卦!”小玉飞了过来,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,“大凶。你的亲人在危难之中,你必须立即前去营救!”
木兰不相信:“胡说!”
小玉大怒:“我说的是真的!你看,它们的肚皮上写着字!”
木兰凑上去一看,果然,四只卦御的肚皮上,都写着一行字,那是东山君的笔迹:“字谕木兰徒儿,燕军即将攻打武陵村,速速前去相救,迟恐不及。切记!切记!”
木兰大惊,慌忙跨上雪雷,向山下冲去。四只卦御挂在雪雷身上,鹦鹉小玉飞行前导,雪雷的鬃毛在清新的空气中泛起一阵银浪。
云层背后,东山君凝视着远去的木兰,叹了口气。她即将面对的对手,是玉虚仙宫的护法蛊神。
东山君的面容渐渐严峻了起来。他想起了十年前,当他离开玉虚宫时,在山腰上遇见的那位“蛊神”。他永远都记得,她的目光照在他身上时,他所感到的彻骨冰冷。而今,木兰所面对的,正是这样的蛊神。虽然只是第八重,但木兰的修为,与当年的他自己也不可同日而语。
她,能赢吗?她,会是晋室天下那仅存一线的希望吗?东山君忽然不那么确定起来。
【第十四章 蛊神唐球】
经过一年多的学艺,木兰虽已长成了个清秀美丽的大姑娘,但仍穿着祠学里的男装,像是个帅气逼人、顽皮可爱的少年。木兰毕竟还是个孩子,这次艺成回家,颇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,心中欣喜之下,跟东山君分别的悲伤也消淡了些。一想到就要见到爹爹他们,木兰就兴奋之极。但又想到燕兵已攻打过来了,又不由得忧心忡忡。
雪雷奔行极快,行走山林间如履平地,转瞬间就翻过了大山,远远看到了武陵村。这个村子仍像她离开时那样宁静,并没有听到什么杀伐的声音。也没有看到士兵、旌旗。这让木兰稍稍安心了一些,她回来得总算不太晚。
她催马向祠堂奔去。现在是清晨,爹爹应该在这里跟村里的老人们议事。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爹爹。当雪雷穿过村子时,她微感有些诧异。村子里也太安静了一些,安静得有些异常。
木兰皱了皱眉,大喊起来:“花戎哥哥!吕光!我回来了!”
但却没有一个人答应。甚至没有声音。没有她熟悉的鸡叫声、牛羊咀嚼草料的声音、狗吠马嘶声,这个村落像是个可怕的寂静的深渊。木兰不由得让雪雷放慢了脚步,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。
祠堂的大门就在面前,沉沉的黑色的大门虚掩着,一如木兰无数次推开的那样。但今天的大门,却显得格外地陌生,令木兰感到一阵不安。祠堂大门就在眼前,她跳下马,轻轻一推,门扇竟无声无息地洞开了。
“你好。”一个胖嘟嘟的少年坐在祠堂的台阶上,正露出温暖的笑容,跟她打招呼。他大约有十四五岁,穿着一件青色衣服,上面绣满了花花绿绿的花纹。他皮肤白皙,脸上挂着亲切可爱的笑容,虽胖了些,却并不臃肿,只显得珠圆玉润。他正拿着一块糕点,大口大口地吃着,吃得嘴边油腻腻的。
这个人,并不是村子里的人,木兰从未见过他。
木兰:“你是谁?为什么在这里?村子里的人呢?”
少年咬了一口糕,笑着说:“村子里的人啊,他们都睡了。”他的手指着旁边的房间。那是祠学教室。透过大开的门窗,木兰赫然发现,所有的学生全都趴在课桌上,沉沉睡去,就连授课的老师,也不例外。
木兰皱起了眉头:“他们为什么睡着了呢?”
“因为他们不喜欢跟我说话。”少年站了起来,“我该走啦。很高兴能遇到你,你竟然肯跟我说话,这太令我感动了。”
少年走进教室里,突然,他手中多了个巨大的牛皮帐篷,在教室里撑开。少年将那些沉睡的学生们一个个扔到帐篷里,然后双手擎着帐篷,向教室外走去。牛皮帐篷加上十几位学生,足有千斤之重,他竟然双手擎着,毫不费力地走出了教室,点头向木兰打了个招呼,继续向外走去。
木兰:“站住!你想将他们带到哪里去?”
少年:“邺城啊。我乃燕国大司马帐下第一蛊神唐球,当然要遵从大司马的指令,四处搜罗童男童女了。他们都是童男童女不是?”
木兰吃了一惊:“原来你就是燕兵!快些将他们放下!”
少年听话地放下帐篷,看着木兰。
木兰:“你快些走吧,我不杀你!否则,我就不客气了。”
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木兰:“木兰。”
少年半眯着的双眼猛地一睁,两道刺目的光芒射了出来。他的面相,也在刹那间变得妖异起来。他缓缓吐出几个字:“我要杀了你!”
他的身子骤然闪动,一晃之间,就闪到了木兰身前,左手虚捏成爪,一爪向木兰当头抓下。他的手,在日光下泛起青森森的光芒,显得极为诡秘。木兰大惊,飞云纵倏然探出,抓住了大门檐角。她的身子随即飘出,“嚓”地一声轻响,一截衣服被唐球一把抓了下来。
唐球一击不中,身子立即停住。他的两臂在身前张开,摆了个极为怪异的姿势。慢慢地,青森森的颜色从他的肌肤内渗出,渐渐笼罩全身。只是,他的一双眸子却越来越亮。
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,唐球身后突然出现了两盏蓝荧荧的明灯,一阵沙哑的嘶啸声响起,木兰猛地发现,那两盏灯,竟然是一条大蛇的眼睛!那条蛇的蛇头足有磨盘大,通体金黄,闪着诡异的光芒。它缓缓游动着,身子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占满了!
唐球脸上浮起一丝冷笑,他青森森的脸上已全无温暖可言,而是一片森冷可怕。他缓缓抬起手臂,指向木兰。与此同时,那条大蛇的蛇头也缓缓抬起。突然,大蛇沿着唐球的手臂,闪电般蹿射向木兰。
它来得好快,金黄色的光芒一闪,已电射到了木兰面前。嘶哑一声啸
本生之卷(下)
响,大蛇张开口,赫然就像是一扇大门,向木兰当头罩下。木兰飞云纵才刚扬起,蛇已一口咬下,将她乔进了嘴中。
金蛇合住嘴,慢慢缩回唐球的身后。唐球身上的青色渐渐消褪,他笑了笑,说:“大司马曾嘱咐我小心木兰,看来,她也不怎么样。连金奴一招都接不住,枉费我如此看重。”他擎起帐篷,向外走去,“金奴,快些跟上。咱们早些回邺城,大司马必定重重有赏。”那条金蛇却盘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一个细细的声音从它嘴中传出:“它不是不想走,它是走不动啦!”
唐球猛然一凛,金蛇缓缓将口张开。只见木兰蹲在金蛇口中,两只脚踩在金蛇的下颌上,正冲着他比出胜利的手势。唐球失惊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没被金奴吞下去?”
木兰笑道:“看到我身上背着的东西了吗?”只见木兰背上背着一个比她身子还长、还粗的大棒子,卡住了蛇的喉咙。木兰笑道:“它叫惊海,重三十六斤,长四尺三寸。你觉得这条蛇,能吞下这么大个东西吗?”
唐球笑了,他打了一个呼哨,金蛇突然一用力,将木兰吐了出来。木兰身子飞出,手中飞云纵一借力,已如飞鸟般凌空飞渡,射向唐球的身后,唐球颈后三寸处正在眼前。她手臂一探,一箭射出。“夺”一声轻响,翔天箭深深没人了唐球的脑后。木兰大喜,轻轻落在地上。
唐球缓缓转头,凝视着她。阴冷的青森色又开始在他的身上蔓延,仿佛,有位魔神正从他体内深处觉醒。他从怀中掏出那块糕,咬了一大口。木兰这才看清楚了那块糕,不由一阵恶心,几乎就要不战而逃。
那块糕呈五彩斑斓的颜色,微微蠕动着,赫然是由无数毒虫聚成的!毒虫们不住地钻进钻出,相互吞噬。唐球咬下去,毒虫们有些被他咀嚼吞吃,有些狠狠蜇在他的唇上。唐球仿佛没有痛觉一般,面容冷冷不动。
他的脖子上突然肿起,无数细小的纹路在皮下急速地隆起又平复,渐渐向脑后的伤处汇去,插在他脑后的那支弩箭,猛然一震,箭身似是被什么东西顶起,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伤口微微张开着,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。随着纹路轻轻蠕动,伤口竟然慢慢收拢,只留下一条淡淡的伤疤。
唐球妖异地一笑:“你,杀不了我。但我,要杀你!”他猛地一声长啸,金蛇大张着口,嘶啸应答,猛然跃起,竟然狠狠一口咬在了唐球的胳膊上。唐球一声痛啸,金蛇身子倏然旋起,将唐球包在里面,紧紧地缠绕了起来,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蛇球,向木兰撞了过来。
木兰大惊,急忙甩动飞云纵,向旁边闪开。突然,就听蛇球里响起一个闷哑的声音:“九天九幽,万法归冥!”
蛇球旋转之势骤然变得迅捷无比,闪电般追上了木兰。木兰身子跃起,一连三箭向蛇球射去。只听“夺夺夺”三声闷响,那条金蛇竟然刀枪不入,三支箭全都弹落在地上。所幸蛇球不会飞,木兰用飞云纵勾住檐角,身子悬在‘空中,呼呼喘着气,一面想着对策。
但唐球实在太怪异了,怪异到木兰完全无法可想。
突然,木兰悬身的阁楼猛然一阵摇晃,那只蛇球狠狠撞在了阁楼上,木制的阁楼受不住如此大力,向一旁倒了下来。木兰急忙向另一个房角飞去。蛇球轰然电转,在祠堂内一阵猛砸,楼阁崩倒,她被砸得一阵手忙脚乱。猛然,金芒耀眼,那只蛇球撞在墙壁上后,竟然突然反弹,向木兰飞速撞来。木兰措手不及,被蛇球砸了个正着。她远远地飞了出去,“扑通”一声,摔进了祠堂边的激流处,被水冲走了。
蛇球落地,金色大蛇缓缓松开缠绕,露出中间的唐球。蛇头缓缓抬起,唐球的身子被托在空中,越过破烂的祠堂,只见激流喷珠,早就没有木兰的踪影了。他呼啸一声,大蛇将他放了下来。他擎起那顶巨大的帐篷,唱着山歌,向山下走去。大蛇静静地跟在他身后,就像是他的影子。
“木兰、木兰!”一连串的呼唤声响起。木兰悠悠醒转,花铁斛焦急的脸在她面前晃动着。她勉强睁开眼睛,只觉头昏眼花,胸口一阵憋闷,“哇”地一声,吐出一大滩水来。她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了,就像是刚打捞出来的一株水草,被花铁斛抱在怀里。
“爹爹……”她叫了一声,感到浑身疼痛,骨头就跟全都断了般,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她头晕目眩地,良久才勉强坐了起来。
花铁斛含着泪:“孩子,你终于醒过来了。”
“吱呀”一声叫,小玉落在了木兰的头顶,骄傲地宣布:“是我找到你的!我的眼睛最尖了!要不是我看到了你,你就被淹死了!”
雪雷喷嘶了一声,似是在表功:可是它冲进激流,将木兰叼出来的呢。木兰抚摸了下它们的头顶。忽然,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传了过来。所有的乡亲,全都站在花铁斛身后。他们看着木兰,脸上有欣慰,但更多的却是悲伤。
木兰霍然想起,全村的少年男女,已全被唐球劫走了。她想到自己竟然无法保护村子,不由得心怀歉疚: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花铁斛摇了摇头:“孩子,这不是你的错。唉,生逢乱世……”村民们也都哽噎着,摇着头。木兰只不过是个孩子,能做得了什么?
木兰咬着牙,沉思着。突然,她忍着疼痛纵身跳上了雪雷。“叔叔阿姨们,你们等着,我去将他们救回来!”
花铁斛大吃一惊,急忙拉住雪雷的缰绳:“不要去,你会死的!”
木兰:“如果连自己的家乡都保不住,我还学什么武艺?爹爹,放开我!我一定会带他们回来的!”她小小的脸上充满了一股坚毅之气。
花铁斛看着她,心中万分不舍。但,他从木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束光。那是执著坚毅地燃烧着的光。那是她的自信与勇敢,是对正义的坚持。
他缓缓放开了手,雪雷一声长嘶,带着木兰向谷外奔去。
【第十五章 初露锋芒】
小玉飞在半空中,搜寻着唐球的踪迹。木兰乘着雪雷,紧紧跟在后面。木兰昏过去了不到一天,唐球带着那么大一个帐篷,想必不会走得很远,而武陵村出山只有一条道,决不会跟丢。哪知她们一直奔到山外,还是没有唐球的踪迹。正踌躇之际,小玉突地道:“看!蛇道!”
草丛里有一条蜿蜒的痕迹,所经之处,草木全都呈枯黄色。枯痕呈两尺多宽,正与唐球所携的那条金蛇体型相当。木兰不由得精神一振,顺着那条痕迹追了下去。蛇道仿佛无穷无尽一般,笔直地向东方行去。
木兰一面追,一面心中忧急:不知道那些小伙伴们怎样了?她不停地催促着雪雷,雪雷发出几声长嘶,长鬃展开,宛如腾云驾雾一般,向前飞纵。
奔过百余里之后,一座帐篷出现在木兰面前。木兰大喜,轻轻一抖缰绳,雪雷停住脚步。这里是群山与平原的边界,西北处犹是连绵的群山,东南方却是一片草原。一株大树披拂而开,那座帐篷,就扎在大树下面。一位老者,蹒跚着出入于帐篷之间,吃力地打扫着。
大树不远处生了一堆火,火上悬了个小炉子,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东西,不时泛起漆黑的泡沫。唐球坐在火堆旁,那条金蛇闭着眼睛,蜷伏在他身后。唐球抬起头来,笑容仍然温暖:“原来你没死。但是,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呢?”
木兰:“我要救他们。他们是我的伙伴,丢下伙伴,太自私了。”
唐球哈哈大笑:“自私?这个世界上谁不自私?人为了自己能过的好些,为什么就叫自私?你不为自己考虑,难道别人会为你考虑吗?”
他指着那个老者,说:“他是大司马家的家奴,谁都瞧不起他,穷得连饭都吃不上,连儿子想要个风车都给不了。大司马见到他儿子,就对这个孩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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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,你跟着我,我给你想要的一切。然后,他真的有了想要的一切,有了一屋子的风车,还成为蛊神,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“有一天,大司马将这个家奴赐给这个孩子,告诉他,家奴不配做他的爹爹。他也要使唤这个家奴,不高兴就打骂。他是高贵的蛊神,他有光明的未来,这样下贱的过去,就应该说再见。我劝你也不要再想着救他们了,朝着你的未来前进吧。”他笑着说着,笑容温暖而光明。
木兰震惊地看着他:“你……你就是那个家奴的孩子吗?”
唐球摇了摇头:“你不应该这样说,我现在只有一种身份,就是蛊神。高高在上的蛊神。”
木兰:“我师父曾告诉过我,人要通过自己的努力,来发出光芒。这才是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光。大司马给你的,并不是你的。”
唐球似乎被触动了,冷冷笑了声:“你一个小孩子,懂什么?”
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阴沉下来,随口一啸,背后盘曲的金蛇猛然昂头而起,发出一阵哑啸,一双凶睛死死地盯住木兰。与此同时,唐球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,妖异的青森色自他的肌肤深处慢慢渗出,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沙哑:“我这次再不会留情,我会杀了你,带着你的尸体去见大司马!”
木兰脸上却无惧色,反而笑了:“我已看穿了你的秘密!你化身蛇球,除了要攻击我,更是要护住自己。这表明,你还是怕翔天箭的。”
唐球的脸色变了变,猛然抬臂,那条金色大蛇倏然昂起头,狠狠一口咬在他胳膊上,大蛇蛇身收缩,盘曲在他身上,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蛇球,急速地旋转起来,猛然向木兰砸了过来。
哪知木兰全然不惧,一声呼哨,雪雷四蹄腾空而起,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,向一边蹄射而去,倏忽之间就将蛇球甩在身后。
唐球冷笑:“你一味地逃,是打不赢我的,”
木兰笑道:“那可真不一定。”她话还没说完、蛇球滚过的地面猛然下陷,蛇球猝不及防,掉进了一个深坑里。木兰笑道:“在向你挑战之前,我早就挖好了陷阱,只把你引过来。这是战术,可不是逃跑哦。”
唐球又惊又怒,木兰竞用这么小儿科的方法来对付他这位蛊神!一声嘶啸,蛇球在坑底重重一撞,反弹而起,向陷阱外射去。这么粗浅的陷阱就想困住他,岂非痴人说梦!
就在蛇球刚跳出陷阱时,唐球猛然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。邢匹天马,竟然倒跃在空中,脊背朝下,四蹄朝天,飞过陷阱上空。然后,他看到了木兰的笑脸。木兰冲他眨了眨眼睛,眸子里满是胜券在握的笑意。她轻轻一转身,怀抱着惊海狠狠地冲着蛇球砸了下来。
唐球吃了一惊,钢柱般的惊海已狠狠地砸在了蛇球上。蛇甲虽然坚硬无比,但电受不了这沉重的一击。金蛇发出一声痛啸,重重跌回了陷阱里。这条蛇与唐球心灵血脉相连,唐球也是一口鲜血喷出。他们同时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嘶啸,再度飞纵而起。
木兰一声清喝:“雪雷!”天马原地跳起,轻松地一个后空翻,木兰抱着惊海笔直向着陷阱落下,狠狠一招再次砸在了蛇球身上。这一击比刚才还要重,砸得唐球与金蛇眼冒金星,良久缓不过来。
陷阱里安静了下来,唐球与金蛇显然吃亏不小,不再向外跃动。地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,却始终不见攻上来。显然,唐球也开始提惧这威势凌厉、占尽地利的一招了。
突然,一声哑啸,一只巨大的蛇头从地底猛然昂起,快速冲了出来,同时,雪雷蹄下的土地骤然塌陷。原来,金蛇在地下不断钻拱,将周围的地面全都挖陷,形成个巨大的陷阱。
木兰笑道:“你太小看雪雷了!”她一声呼哨,雪雷四蹄闪电般蹬着泥石碎块,冲天跃起,再度来了个标准的后空翻,木兰怀中的惊海,又一次砸在金蛇头顶。蛇血从它头顶的伤口溢出,将附近的泥土浸得透湿。金蛇瘫软在坑底,一动不动。摊开的金蛇身边空无一人,唐球呢?
木兰骤然回头,只见唐球的身体从她背后一丈远处,慢慢升起。金蛇的行动只是为了吸引木兰的注意力,好让唐球能有时机脱身而出。
唐球静静地站着,鲜血不住地从他的嘴角溢出,却也是青色的,像是某种毒液。他身上衣衫褴褛,掩不住被惊海砸出的道道伤痕。这让他看上去狼狈之极,双目中淬射出狞厉的光芒,狠狠盯着木兰。
这一次,他已将她当作是旗鼓相当的敌人。
木兰冲他扮了个鬼脸:“你一定很得意,用这个花招逃出了我的陷阱。但是,如果我告诉你,这早就在我的预料中呢?”
【第十六章 五色魔神】
她的身子倏然凌空而起,闪电般掠向唐球的头顶,右腕轻伸,弩箭已瞄准了唐球颈后的要害处,一连三箭,疾射而出!三箭呈密集的“品”字型,同时射中要害,诡异的是唐球竞完全没有躲闪。他只是慢慢抬起头来,看着木兰,一字一字地说:“我之所以用金奴护住全身,并不是因为我怕你的箭,而是因为,我很讨厌下面的事情。”
他微微扭了一下头,箭伤处崩裂,黏稠的青色血液顺着他的后颈缓缓流下。慢慢地,血液蒸发成一股股淡青色的雾气,渐渐向四处弥散。雾气淡得几乎目不能察,但又似极重,连风都吹不散。
庸球静静地站在雾气包围中,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妖异,仿佛已现身为地狱中的青色恶魔。木兰一步步后退,本能地让自己置身于雾气之外。在没有弄清楚雾气的真相之前,她决不敢沾到它。
突然,一阵簌簌的声音传来,各种毒虫从暗处爬出来,仿佛发现了什么美味一般,争先恐后地爬到唐球身上吸血。他一动不动,不一会儿身上就被毒虫爬得满满的,将唐球缠绕成一个五彩斑斓的虫球。毒虫互相咬噬、厮打,这个球也越来越大,呈现出极为艳丽的五彩之色,不住变幻着。
金蛇缓缓从陷阱里爬了出来,没精打采地游到了唐球身边,身体缓缓展开,将唐球连同那个硕大的虫球一起包在中间,向内挤压。那些毒虫顷刻之间便被金蛇挤得粉碎,宛如斑斓的泥浆,涂满了金蛇全身。金蛇不住地扭动着身子,在泥浆中穿梭着,动作越来越有力,鳞片的光彩越来越夺目。而那些毒虫所化成的泥浆,却越来越黯淡,最终变成了腐败的灰黑色。
金蛇身子一抖,泥浆纷纷掉落,就像抖落一身蝉蜕。蛇身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已完全愈合,竞一点痕迹也看不见了。随后,它身子直立而起,冲着木兰发出一声怒啸。复仇的火焰,在它的眸子中燃烧着,它狠狠地盯着木兰,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。
一旁,唐球几乎是赤身站立着,衣服已随毒虫跟金蛇的缠绕碎去。但他身上的伤亦已无影无踪。他嘴角上挑,浮现出一个残忍的笑容。他看着木兰,就像是巨蟒看着一只羊羔,说道:“蛊神不死。”
木兰猛地惊觉不妙,急忙催动雪雷向外逃走。雪雷四蹄刚动,地面猛然炸开,几条漆黑的毒蛇倏然跳出,紧紧缠绕在了雪雷的马蹄上。毒蛇互相勾结,宛如钢箍一般,将雪雷的马脚绑在了一起。雪雷一声悲嘶,猛然栽倒在地。木兰急忙纵身跳下,大喊:“雪雷!”
雪雷极力踢扑着,但无论它如何用力,那些毒蛇都死死地缠绕着它的马蹄,将它四蹄绑住,不能动弹。木兰又忧又急,刚要扑上去替雪雷解开,只听唐球悠然道:“没有了马,你还能施展惊海一击吗?”
木兰的心沉了沉,这里是空地,飞云纵无物可抓。没有雪雷的后空翻,她的确无法施展惊海。这可如何是好?
唐球缓缓抬起右臂,金蛇盘旋在他的手臂上,这使他看上去就像是个以蛇为臂的魔神,伫立在原野上。金青两色交映,极为可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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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球冷冷道:“你竟然能想出这连环招来对付我,值得称赞。我也不应该再有所保留。就让你看看蛊神的真正实力吧。灵蟒,噬天!”
他陡然一声长啸,臂上金蛇躯体蜷收,突然猛弹而起,蛇头向木兰狠狠撞了过来。金蛇就似是生在了他身上,变成他的躯体的一部分,挥舞成一个巨大的拳头。这一式威猛之极,宛如洪荒巨人的全力一拳。木兰不由得大惊,顾不得再去解救雪雷,连纵了几纵,向一边躲去。
砰然一声巨响,金蛇一头撞在了地面上,震得周围的地面不住晃动。金蛇几丈长的蛇身急速抬起,被唐球御使着,疾起疾落,~拳拳砸下。蛇身柔韧,伸缩如意,木兰全力逃跑,他只需轻轻一抖,就追了上去。而任何一拳,都有断筋裂骨之威力,令木兰不敢硬接。
方圆十丈全都笼罩在唐球的拳风之中,木兰连躲十几拳,终于力气耗尽。唐球一拳横扫,木兰再无余力躲闪。眼看就要被击中,突然,“扑通”一声,没有了她的踪影。
原来金蛇将地下挖空,再经连番猛击,地面已变得酥脆无比,木兰竟坠落了下去,这恰恰救了她一命。木兰气喘吁吁地从陷阱的另一边爬了出来,猛然,金蛇凌空飞起,狠狠一口咬在了她身上。
木兰“呀”地一声大叫,金蛇却呆了呆,它竟然无法咬进木兰的体内!猛然,一阵火光从木兰胸前爆了出来。蛇类最是怕火,金奴本能地松口,将木兰甩开,闪电般游回了唐球的手臂上。
一只小小的木偶护在木兰身前,挥着两只刀——正是火御。
木兰被甩在地上,她身上穿着那件鼍蛟皮制成的皮甲,正是这件皮甲救了她的命。
唐球疑惑地看着她,他越来越摸不清楚这个小孩子的底细了。唐球心中有些不安,冷冷地说:“下一招,我将使出灵蛇的所有力量。你若是躲不开,就会粉身碎骨。”他一声清啸,金蛇突然昂体而起,笔直冲向天空。
木兰却并不闪躲,眼睛里满是困惑,嘟囔着:“我听说金冠蛇王乃是蛇中之王,毒性凶烈异常。可是,为什么它咬中你之后,你一点事都没有呢?”
唐球脸色一变,急道:“金冠蛇王?它什么时候咬中我的?”
“就在刚才,你召唤那些毒虫的时候,我悄悄将以前捉的金冠蛇王丢了进去。”她指着唐球的脚下,一条金黄色的蛇正弯曲盘蜒着,游离在他的身侧。这正是号称万蛇之王的金冠蛇王!
唐球的动作猛然窒住:虽然他练成了蛊神之体,万毒不侵,但金冠蛇王这样的剧毒,仍会对他造成伤害。金冠蛇王生具异象,他若能看到,当然不会不防。但当时他全身都被毒虫覆满,却哪里能看得到?
正沉吟之间,猛然,唐球就觉身上一麻。他心中一凛,金冠蛇王的毒性已发作了!若再恋战下去,必败无疑!他急忙一声呼喝:“金奴!”
金蛇凌空飘忽而下,倏然卷住了他的身体,旋转成一个蛇球,急速地向东北方向飞滚而去。唐球的声音远远地传来:“下次再见面,我必定取你性命!”倏忽之间,蛇球已不见了踪影。
木兰长长呼了一口气,“扑通”坐在地上。这一战惊险诡异,好几次她都差点死在唐球手上。绑住雪雷的铁线蛇没有了唐球的指示,也已缓缓爬走了。木兰过去抚摸着雪雷的鬃毛,说:“雪雷,你受苦了。”
雪雷伸出粉红色的舌头,舔舔她的手,长长打了个喷嘶。
金冠蛇王受金奴缠挤,虽然不死,但也极为萎靡,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木兰一把抓住。木兰抓着一只竹筒,将金冠蛇王重新关了起来:“你要好好呆在里面哦,下次说不定还能立功。”
帐篷中果然是村子里的小伙伴们。他们也已渐渐醒来,木兰打开门的时候,他们全都恐惧地看着她,有些人甚至哭了起来。
突然,人群中有个人叫了起来:“木兰,你是木兰!”木兰转头看时,只见那个人浓眉大眼,长得壮壮实实的,赫然是吕光。
她笑了:“吕光!”众人这才明白过来,救他们的人是木兰。他们松了一口气,纷纷围住木兰,探询着消息。听说恐怖的蛊神唐球被木兰打败了,都露出了惊讶而欢喜的神情。
木兰:“你们快些回村去吧,跟爹妈报个平安。”众伙伴答应一声,纷纷向回家的路行去。吕光却没有动:“木兰,你呢?”
木兰摇了摇头:“我不回去,我还有事情要做。”她走出帐篷外,那个老者还是机械而缓慢地在打扫着。木兰上前,试探性地唤了声:“老伯。”
老者缓缓回过头来。木兰不由得一凛。老者的两只眼睛,已只剩下了眼白,不知是否已经盲去。脸颊干瘦,就像是一截枯树皮,没有任何血色。额头上的几处皮肤已晶化成半透明的鳞片,隐约可看到颅骨。尤其让木兰惊心的是,他的脖子上,竟然露出一截蜈蚣的触须。
木兰轻轻将老者的衣服挑开,心凉了半截。一条两尺多长的蜈蚣,伏在老者的背上。它的爪子,紧紧地扣进了老者的脊椎里,似乎,它才是老者的脊椎。四只尖利的牙齿咬住老者的脖颈。老者体内的鲜血,缓缓地被它吸走,再将黝黑的汁液吐入老者体内。
木兰替老者盖上衣服,颤声问:“老伯,这条蜈蚣是谁放的?”
老伯傻傻地笑了,带着一丝怨毒,用沙哑的声音回答:“大司马呀!”
木兰只觉一股怒气从心底冲起,他真的不将人命当成一回事吗?她咬着牙,对老者说:“老伯,我带你去邺城找大司马!我要他马上将这条蜈蚣从你身上拿走!无论用什么法子,我都要他解除你的痛苦!”
老者傻傻地笑了:“好!好!”蜈蚣的毒性似乎早已进入了他的脑髓,令他的精神遭受到了重创。木兰甚至不知道,他是否真的听明白了自己的话。是什么样的魔头,竞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?
刹那间,她心中已有了打算。回头对吕光说:“吕光哥哥,你同家吧。我要送老伯去邺城。”
吕光大惊:“木兰,你不能去!”
木兰摇摇头:“我必须要去。我要找到大司马慕容冲,让他停止搜罗童男童女,这样,我们的村子才会真的安全。你回去吧!”
吕光想了想,说:“木兰,我跟你去!”
木兰:“不行。此去肯定极为危险。我跟着师父修炼了这么久,勉强能自保,你只练过几年家传的硬气功,恐怕……”
吕光的目光质朴而真诚:“木兰,你不用担心我。算命先生说过,我有大难不死之命。你看这次我被唐球捉住,不是也没死么。”
木兰笑道:“那是我来救了你。要是我们都被人捉住了,还有谁来救我们?”但无论怎么说,吕光就是不肯回去。木兰无法,只好带着他一起前往。三人一马,慢慢地向邺城的方向行去。
【第十七章 名不佳人】
走了几个时辰,就上了大路。人炯也渐渐稠密,这里已几乎没有山岭了,全是一片平原,种满了庄稼。一眼望去,尽是太平气象。
燕国自慕容皝建国,传位于慕容懏,国力日渐强盛。但慕容懏死后,慕容暐做了皇帝,奢侈之风渐盛,朝政废弛。再加上近年慕容冲四处搜罗童男童女,百姓人人自危,木兰一路上也不知遇到多少哭诉之人。
走了两天,他们终于来到了邺城。今日一见,木兰才明白什么叫做金城汤池。城墙足有一丈多厚,全由三尺多长的大石砌就,威武雄壮,旌旗招展,上面站满了顶盔贯甲的士兵。
木兰兴味盎然地东瞧瞧西看看,对什么都很感兴趣。她小孩心性发作,玩了好久,才突然想起正事。但是,到哪里去找慕容冲呢?邺城这么大,从这么多人中找出一个,无疑是大海捞针。
突然,小玉叫了起来:“那上面就写着慕容冲!”小玉一只翅膀笔直指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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墙上,只见那里贴着一张大红的告示,一大群人围着观看,挤得水泄不通。
告示上写着:“中山王、大司马慕容冲谕告全国百姓:大燕国清河公主容德并臻,艳冠天下。天生佳丽,当奉英雄。谁为英雄?固当研习以论之。是以本王特设擂台于大司马府前,天下英雄,皆可自荐。优胜者当以驸马授之,其余本王当量才以用。凡我大燕雄才,岂不踊跃来哉?”
周围的人乱哄哄地说:“可是传闻为天下第一美人的清河公主?当年秦国天王苻坚派特使抬着黄金万两前来求婚,太后都未答应!不想今日比武招亲!我们还不看看去!”
木兰拉起吕光:“我们也去!慕容冲既然策划了这场比武招亲,想必一定会出现。只要见到了他,我们就能找到机会杀了他!”
吕光点头表示赞同。两人跟着人群,向城中涌去。到了大司马府前,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山人海。
大司马是三公之一,是国家军事的最高长官,所有的兵马都归他掌管,因此,府前是一片开阔的校场,可容数万人马。但现在,整个校场被挤得水泄不通!清河公主比武招亲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,不但整个燕国为之轰动,就连相邻的秦国、代国、凉国,甚至东晋,都来了不少奇才异能之士。
擂台就设在大司马府的正前方,用巨石搭建,宽十丈,高两丈,足够让这些高手们施展开拳脚,而整个校场上都能观看到。擂台两边,驻扎着一千名士兵,京兆尹慕容令全身盔甲,端坐在一只锦墩上,士兵们全都严阵以待,防止有人乘机惹事。
擂台后面搭着一座绣楼,张灯结彩,极尽繁华。绣楼与擂台之间,铺着猩红的地毯,地毯的正中间,放着~张紫檀太师椅,铺着绣着龙纹的黄缎垫子。太师椅后面,竖着三支高高的旗杆,左边是红旗,以狻猊为纹,上书“大司马”;右边是黄旗,以龙为纹,上书“中山王”;中间是一杆青旗,上面绣着一只飞舞的彩凤,彩风盘旋,护着两个字:“慕容”。太师椅上,却空无一人。
木兰悄悄拉着吕光说:“这只太师椅,肯定是为慕容冲留的。我们靠近些,等慕容冲一出来,一箭就可以取他的性命!”
两人拉着老者,向前方挤去。他们不是老就是小,没人敢挤他们,一会儿就来到了擂台前,占据了个最佳的观战位子。擂台前是一排栏杆,木兰将右腕搁在栏杆上,看似无意,其实早就瞄准好了,只要慕容冲一落座,九枚翔天箭立即连珠发出,管将他立毙箭下。至于杀了慕容冲的后果,她想都没有想。只是一腔热血,要为天下人除此魔头而已。
台上你来我往,已经斗了好几场了。
斗到正午时分,天上一轮太阳炎炎蒸着,将校场上照得一片通亮。场上刚刚斗完一场,一个人缓缓从台下走了上来。他年纪约五十多岁,脸上布满虬髯,相貌威猛之极。脚步极稳,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。
慕容令急忙将自己的锦墩搬起来,亲自送到擂台上。那人竞不客气,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。慕容令躬身告退,竟是恭敬异常。台下观众都感诧异,这老儿是谁,怎地这么大的架子?待到看到他手指上套着的那十个晶亮的指环时,却不由都恍然大悟:“原来是他!”
这老者叫倪洪,乃是三万羽林军的总教习。羽林军是从汉代就设的皇室禁卫军,专门负责皇宫的治安,地位尊崇。羽林军都选的是官宦子弟,其中一百二十八位羽林郎,更是只有高官子弟才可入选。慕容令就曾做过三年的羽林郎,算是倪洪的弟子,岂能不恭敬?只是倪洪年纪这么大了,儿子都有了好几个,却来这里做什么?莫非也是贪图清河公主的艳名权位?
倪洪朗声道:“咱老人家既然上台,自然别有用意。诸位若给咱老人家一个面子,就不要再上台了。否则,嘿嘿。”说完,脸色一凛,当真如雄狮猛虎,不怒自威。台下不远处,突然响起一阵震天的鼓声。只见一百二十八名羽林郎全都顶盔贯甲,列成方阵,为师父擂鼓呐喊。
倪洪目光凌厉若电,扫遍全场,无人敢上台。突然,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倪洪身后传来:“倪老头不要脸,这么大年纪了还来。我就看不惯。”他穿着一件黑衣裹住全身,只露出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睛。他的身躯跟脑袋一般粗细,看上去极为别扭。身子不停地轻轻晃动,就像是一条等待出击的蛇。
倪洪发觉后,猛然转身过来。那人双脚轻轻一滑,再度滑到了倪洪的身后。倪洪知道遇到了高手,双手猛然向两边一分,两道劲气成形,轰然向四方击去。倪洪借力,身子凌空飞起,宛如一只生翼的雄狮。他一声冷笑,双手拳劲收在一起,一拳猛然向黑衣人轰了下来。
黑衣人一动不动,眼见拳头砸到了面门前,突然张嘴,向倪洪的拳头咬了过去。一口张开,几乎能将倪洪的拳头吞下去。他的嘴里只有两颗牙齿,极尖细,倒勾着生长,就像是蟒蛇的牙齿一般。
这古怪的招式吓了倪洪一跳,急忙收拳,倒跃而回。那人也不追赶,冷冷看着他:“幸亏你躲得快,否则,你这只老拳头,就算废了。”
倪洪突然想起一个人,忍不住失声说:“你是九龙御盗沈蚺!”
【第十八章 九龙御盗】
传说沈蚺牙齿中蓄有九种天下至毒,只有他自己才有解药。一想到自己差点就被这对剧毒之牙咬中,倪洪不由得脊背上冷汗直冒。
沈蚺乃是个独行大盗,他曾连续九次夜入东晋皇宫,盗走了九件大内秘宝,因此得到了“九龙御盗”的名号。诸国都张过黄榜,重金悬赏他的头颅。现在他竟然现身擂台,这不是找死吗?
京兆尹慕容令首先站起身来,喝道:“沈蚺,你盗走大燕国皇宫中三件宝物,岂能容你逃脱?”
沈蚺正容道:“慕容将军,请听我一言。沈某轻身功夫虽不敢说天下无双,但天下没有能困住我的牢笼。如果慕容将军愿意放我一马,我情愿将毕生所偷的所有的珍宝全都献给大燕国。我盗走的燕国皇宫的三件珍宝,也全都在此。”他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袱来,摊在地上,里而竟然放了几十件奇珍,在阳光下放出夺目的光彩。“如果慕容将军还不答应,等我打完擂台之后,慕容将军愿杀就杀,愿抓就抓,我决不抵抗。只求慕容将军能容我打完这场擂台。”
慕容令沉吟不答,他身边的那位师爷走上台去,将珍宝一一仔细察看,回禀:“都是真的。如果献给皇帝,说不定皇帝会重新启用老大人。将军不可不深思。”
慕容令思索良久,点了点头:“我大燕国宽宏为怀,既然你有心向善,如果你答应从此不再偷盗,本将军就免去你罪如何?”显然,沈蚺这几十件价值连城的秘宝已打动了慕容令。
“在下沈蚺,在诸位之前发誓,如再偷盗一物,教我断子绝孙,死后托生为畜牲,凡被我偷盗之人都割我的肉,喝我的血。永生永世,不得翻身。”沈蚺跪在地上,向着苍天郑重地磕了三个头,站起来向倪洪冷笑道,“我有不得不赢得这场擂台胜利的原因,只好得罪了。”
倪洪:“恰好倪某也有不得不赢之理,倪某就来试试你这口毒牙。”说着,双拳一亮,劲气四逼,整个擂台,都笼罩在他狂猛的气势之下。沈蚺却一动不动,蜷缩在大旗的阴影之中。风吹大旗,烈烈飞舞,大旗的影子不住地卷动,他的身子也随之晃动着,一刻都没停下来。
擂台上站着的,仿佛不是两个人,而是一头威猛的狮子,与一条凶戾的毒蛇。大战一触即发,不死不休。这股紧迫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,观战之人不由得都紧张起来,紧紧盯着即将恶斗的两人。
突然,就听一个雄豪的声音传来:“慕容令,我若有心向善,你给不给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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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正之机?”那声音如江波滔滔,连绵不绝地传了过来,全神对峙的双方,都不由得受了影响,一起抬头观看。只见一个落泊之极的剑客,背着一柄锈剑,缓缓从校场的尽头走了过来。
他才一出现,慕容令脸色立即惨变:“挡住他!传京兆尹兵符,调御林军前来!三万御林军,全部调来!全部!”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,脸上青筋暴起,大汗淋漓,“刷”地一声将腰刀抽出来,喝道:“燕狂,你竟敢来邺城,你不要命了?”燕狂笑了笑,向擂台走去。靠近他的人,不由自主地都感到一阵凛然,本能地向后退去。燕狂缓步走到擂台上,温和笑道:“慕容大人,你不必紧张,我已经将翻云寨解散了。”
“翻云寨”这三个字一出口,擂台下立即一片哗然。翻云寨乃太行山脉中的一座大寨,里面尽是占山为王的大盗,无恶不作,无法无天。官府几次派兵围剿,却被他们杀得大败。这使得翻云寨的威势日盛,燕国内的绿林豪杰,全聚集于此,成为慕容氏的心腹大患。
燕狂的目光转向慕容令:“大将军,我受了一位恩公大恩,想要报答他。前些日子,恩公的一位宠妾病逝,自此倍受悼亡之苦。我听闻清河公主长得极似这位宠妾,因此,我先一步赶到,将要参擂的人全都打败,然后再输给恩公,算是稍微为恩公尽点心力。只要能让我参加比武招亲,慕容将军无论划下什么道来,我都一一遵从。”
慕容令听他这么说,松了一口气。但他脸上仍满是戒备之色,冷笑:“你说如此就是如此?谁知道你究竟什么打算?除非你自断右臂。”倪洪、沈蚺以及台下围观之人全都一凛。自断右臂,武功自然大打折扣。燕狂乃是绿林豪杰,武功一降无疑于自寻死路。
哪知燕狂哈哈一笑:“此事何难?”他肩头一抖,背后那柄锈剑倏然飞出,燕狂左手接过,向后一挥。“嚓”地一声轻响,血花飞溅,他竟然真的一剑将右臂砍了下来!“大将军。我可以参与比武招亲了吧?”
慕容令被他的悍勇镇住,一时说不出话来,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。
燕狂脸色苍白,随手撕了一截布条扎住伤处,胡乱上了些药。鲜血不住涌出来,将他全身浸得血红。燕狂用左手擎住锈剑,转身看着倪洪、沈蚺,淡笑道:“一会儿比拼,我一上来就会全力以赴,以求速战速决。如有得罪,还请两位包涵。”他剑势一展,浑身浴血,但悍勇血戾之气,却镇慑当场,令人斗志全消。嘬唇一啸,一股气劲催动剑锋,嗡嗡嗡嗡,发出一串龙吟。
【第十九章 比武招亲】
似是配合着剑上龙吟,燕狂长啸道:“生未逢兮死未休,何所见兮何所忧?君有颅兮我有首,血化碧兮志当酬!”
锈剑一转,剑锋咝咝尖啸,向沈蚺一剑刺出。剑如霹雳,如泰山崩倒黄河浪激,竟有铺天盖地之势。沈蚺不敢撄其锋芒,足下一滑,身子闪电般退出去一丈。燕狂也不追赶,剑势一挽,雷霆之势丝毫不衰,直逼倪洪。那柄锈剑被他的力道催动,进出一道红光,将倪洪的眉目全都映成赤色。
倪洪大喝一声:“来得好!”双拳猛然劈出,向剑身上砸去。只听一声脆响,倪洪双拳砸中燕狂锈剑,锈剑、双拳同时一窒。原来,倪洪手指上套着十只铁扳指,令这双拳头无异于一双铁锤。倪洪素以力道沉雄著称,当下将全部劲力都压到了拳头上,向燕狂猛压而下。
燕狂淡淡哼了一声,左膝跪倒,长歌之声不绝,锈剑猛然抬起,劲力连催,剑身上的红光越来越炽亮。倪洪一拳拳砸下,看似强势,但却血气倒涌,脸上被逼出一片血红。突然,一道黑影在燕狂身后闪现,沈蚺行动宛如鬼魅,狠狠一口向燕狂后肩咬了下来。
燕狂顾不得再伤倪洪,长剑倏然回转向沈蚺刺去。沈蚺一缩身,竟然从他的肘下钻了过去,缩到了倪洪身后。他与倪洪对望一眼,互相点了点头,竟临时结成了联盟。倪洪双拳奋起,向燕狂冲去,而沈蚺则猱身而上,向燕狂身后闪去。
突然,身前剑势蒙蒙,宛如起了一阵风雾。雾中有无数雨花隐隐闪烁,竞相绽放。倪洪呆了一呆,不知何时,锈剑已闪电般自他的双拳中间穿过,轻轻刺入了他的胸膛。他猛然清醒,大吼一声,一拳砸在锈剑上,将锈剑震退。胸口鲜血,却如泉水般喷出。
燕狂同时冷哼一声,长歌戛然而止。他向着倪洪全力出剑,却被沈蚺抓住空隙,一口咬在了断臂之处。毒素迅速钻入了他的血脉,以燕狂如此高的修为,竟也觉得半边身体渐渐麻木。
沈蚺大喜,却听一阵哀厉的歌声传来,沈蚺急忙转头,只见燕狂脸色惨白如雪,手中锈剑却赤红如火,向他当头砍下。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耳语:“你躲不开的!你躲不开的!”他的斗志几乎在这一刻瓦解,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越落越低。沈蚺甚至听到了自己头骨破裂之声,尸体像破袋子一样倒在了地上。那似是幻景,又似是真实。
突然,锈剑微微一窒,向一旁滑落。燕狂还是无法完全压制住体内的剧毒,剑气无以为继,散裂开来。沈蚺如梦初醒,用尽全力侧身,避开了脑颅,却无法避开肩头,右肩竞被这一剑砸得粉碎。他顾不得呼痛,仓皇后退。只要燕狂再出一剑,他就会被立毙剑下。
但燕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,他拄着锈剑,勉强支撑着才未倒下。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紫,急速地转换着,那是沈蚺的九种剧毒,像九柄匕首,切割着他的五脏六腑。燕狂闷哼一声,强提真气,脸上突然涌起一阵怪异的殷红,将所有颜色都压下去。他缓缓挺直了身子。这一刹那,燕狂仿佛变成了一柄剑,森寒的剑气从他体内飙出,将整个擂台罩住。
断臂的鲜血染满全身,配合着凄艳的面色,他全身都笼罩在垂死的哀艳之华中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脸上的艳丽之色骤然消失,换之为令人惊心的苍白,而那柄锈剑却发出凄艳的光芒。
这一剑,必是两败俱伤!倪洪与沈蚺对望了一眼,他们只有一个选择,就是联手对付这一剑。否则,便只有死!
燕狂身子微微一晃,锈剑全力前挺。三人胶着在了一起。燕狂的劲气像是狂风暴雨般向前猛扑,倪洪与沈蚺咬紧牙关,极力支撑着。负者必死。
突然,远远地一个声音传了过来:“燕兄,请住手!”只见一匹马从城门口飞奔了过来。围观的群众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,那马奔到擂台侧,马上骑士飞身而起,向擂台上落去,伸手就托向燕狂的剑上。
台下群众包括木兰在内,都不由得大吃一惊!这不是自取死路么?
哪知,还未等他的手托到剑锋上,燕狂的手却早就离开了锈剑,列着他翻身拜倒,再也不看对手一眼,也不管这场战斗的胜负。
倪洪才看到登台之人,竟然一声大喝,全力将拳头收回。他方才一击。已出了全力,此时回收,无异于自己将这股力道全部承受。倪洪“哇”地一口鲜血喷出,沈蚺则被这股回挫之力甩开,直直向那人砸去。
沈蚺本应该砸在来人的身上,以此卸去力量,但他竟然狠狠一口咬存擂台上。倪洪双拳反挫之力何等巨大,沈蚺的两颗尖牙,硬生生地被扯了下来。但他接着这一窒,全力贴紧擂台,竟然阻住了向前的势头。
刚才两人为了杀燕狂,不惜残肢沥血,如今却为了止住这一击,让自己伤得更深。这惊人的转变,难道就是为了登台这人?
燕狂对这变化却全然无觉,恭恭敬敬地跪拜在那人面前:“恩公!”
所有人都不由惊呼,这人难道就是燕狂甘愿代为打擂的恩公?一念及此,都不由得对他仔细打量。
只见那人年纪约有二十余岁,生的清俊英武,一看就不同凡俗。燕狂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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材已颇高,他比燕狂更高出了一头,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,予人坚毅决断之感,但笑容却温煦异常,含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。
他笑了笑,笑容中仿佛落满了阳光:“燕兄怎如此称呼?折杀小弟了。”说着,伸手按在燕狂的背后。
燕狂身子一震:“恩公,千万不可!燕狂无能,不能为恩公尽败天下英雄,恩公若是再损耗功力,一会若有强手登台,就麻烦了!”
那人道:“燕兄为了小弟,断了一条胳膊,小弟已是万分惭愧。擂台胜败,岂有我们兄弟之情重要?”
说着,劲力源源不断地送人燕狂体内,不一会儿,燕狂的脸上就有了些血色,断臂之处也慢慢收拢。那人另一只手一伸,按在了沈蚺背上。沈蚺身子触电般抖了抖。劲气,电钻入了他体内。
倪洪呆了呆,神色复杂之极,苦笑道:“燕兄,这位就是你的恩公?在下当年曾受过此人的大恩,这次参加比武招亲,也是为他争取驸马之位。”
沈蚺幽寒的声音传来:“在下此次参加擂台,也是为了这位恩公!在下以为,公主不嫁便罢,若是要嫁,必是这位大英雄大豪杰。”
台下轰然大惊,原来这三位性命相搏,竟然都是为了此人?这人究竟何德何能,竟然能令三人如此死心塌地、托付性命?见他甘愿损耗内力来为沈蚺、燕狂疗伤,果然是豪气干云之辈,又不由交口赞叹。
那人道:“沈兄,你的解药能否给燕兄一颗?”
沈蚺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,竞连整瓶都递给了燕狂。那人又对倪洪说:“倪老爷子,您自己就有疗伤圣药,请让我以劲气助你行功,伤势会痊愈得快一些。”
倪洪哈哈大笑:“老头子还死不了!”他向前走了一步,大声说,“诸位都看到了,论英雄豪迈,天下谁有我这位恩公简东海先生了得?这才是真英雄真豪杰!谁若是不服他,先上台来跟我倪老爷子打上一架!”
沈蚺:“还有我。”
燕狂冷冷一笑:“我燕狂必定以死相拼!”
台下一片寂静。看了刚才那场惨烈的大战,都知道这三人名不虚传,身怀绝艺。连这三人尚且对简东海毕恭毕敬,其实力又何须再言?是以没有人敢上台邀战。
倪洪连问三声,见无人答,对慕容令说:“京兆尹大人,如此,是否简东海先生就是比武招亲的胜者呢?”
慕容令还未回答,突然,就听一个声音高喊:“大司马驾到!”
【第二十章 龙章凤质】
木兰本在揣摩三人比拼的招数,从中领悟到不少心得,正在欢欣鼓舞,闻言不由得精神一振,急忙扣住翔天箭的机关,做好准备。只等慕容冲一出现,立即迎头痛击,务须一击必杀。
台上的四人也向大司马府望去。只见朱红色上嵌铜钉的大门缓缓打开,两匹白马缓缓驶了出来。马上两位少年骑士英俊非凡,各擎着一杆大旗,迎风招展,一面上书:中山王,一面上书:大司马,正是慕容冲的招牌。一共走出了十八对少年骑士,相隔十步多,停在擂台与大司马府之间,形成了一条华丽的路障。
一匹红马缓缓自大司马府中行了出来,远远只见马上之人锦袍珠冠,花团锦簇,催着马,向擂台步去。
十八对骑士一齐躬身行礼,慕容令以及台下百姓全都跪倒。
“中山王千岁、千千岁!”
此人就是慕容冲!但木兰扣住机栝的手,却瞬间僵住。此刻,罪恶滔天的慕容冲就在她眼前,只要她手微微一抬,翔天箭就能射穿他的咽喉。但,她却无法射出这一箭。
——这个蟒袍玉带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中山王,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司马,四处搜掠少年的大魔头,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。
他的脸色洁白如玉,容颜极为精致,竟可用惊艳来形容,倨傲挑起的双眉,有凤凰飞舞之相,小小年纪,已有了几分尊贵高华的王者气象。一双眸子仿佛空谷幽潭,沉静、深邃,偶尔反射出冰冷的光芒,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心计;他纤秀的手掌上握着金鞭,肆意地抽打着马匹,似乎透露出他的天性凉薄、独断专横而又有些喜怒无常。
然而,当他展颜微笑时,这一切印象却又突然改变。那棱角分明的嘴角不经意间挑起,露出一个甜美的弧度,使人顿时忘怀了他所有的残忍。
慕容冲竟然是个孩子?她怎么能杀一个孩子?一定另有隐情。木兰这么对自己说。她的心情复杂之极,有种突然掉落的失重感,惶惑得无所适从。
——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无恶不作的魔王,她又该怎么做呢?
慕容冲已来到了擂台边,他双足轻轻一点马镫,身子已腾空而起,落在了擂台后的高椅上。四下片尘不起。他的身法轻盈又透出一丝诡秘,让木兰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,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
慕容冲踩着高椅,居高临下地盯着简东海:“你就是擂台的胜者?”
简东海微微一笑,抱拳行了个礼。
慕容冲瞥了他一眼:“生得还算周正,就是革莽气太重了些。司礼监,教他一下什么叫礼节,然后带他沐浴更衣,随我一起去禀见太后。”他的身后,一支庞大的随从队伍跟了出来,他们都是大司马的随扈。
简东海:“若我做驸马也可以,但我要先见公主一面。”
慕容冲冷冷道:“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?公主乃是天皇贵胄,岂肯来见你这个下等之人?”
“在下虽是下等之人,却也是公主要嫁之人,有什么见得见不得的?”他目光一转,笑道,“在下明白了,原来公主已经到了。”
也不见他怎么作势,突然问冲天而起,落进了慕容冲的扈从堆里,深深一礼施了下来:“公主,简东海请赐一见。”
一只小小的软轿,藏在扈从堆里,本来极不显眼,但简东海这一拜,却让人明白过来,清河公主就藏在这张轿子里面,窥看赢得比武招亲的胜者。
慕容冲没料到他竟会这么做,来不及阻拦,厉声喝道:“简东海,你竟然如此大胆,难道不怕王法吗?”
简东海对着他抱拳行礼:“大司马请息怒。此事对在下极为重要,无论如何都要先见上公主一面,才能定驸马之事。”
他转身又对着轿子躬身深深行礼:“简东海冒犯风驾了。”
说着,一伸手,将轿上帘子轻轻掀了开来。一张略带惊诧的娇容,出现在大家面前。尽管阳光刺眼,但每个人都不由得有眼前一亮的感觉。突然之间,他们明白了,清河公主为什么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。
她的确花容月貌,冰肌玉骨,眸如秋辰,眉似新月,每一分每一寸都曼妙温婉之极。她不经意中透露出的莫名的吸引力,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,都不由自主地被俘获,只想看着她,想着她,守护着她。
之所以是天下第一美人,并不是她符合美的标准,而在于她就是美本身。她是怎样,美便是怎样。若她改变,则美之准绳,也将为之改变。也许,天上琼宫中的仙子,就是这样的吧!
一时,整个校场,都安静了下来。
良久,简东海缓缓吐出一口气,往后退了几步。他的面色渐转凄伤,他凝视着公主,摇了摇头,凄伤渐转失望:“不像……不像……”
清河公主与他相距极近,见他面露伤心欲绝之色,言辞古怪,忍不住出口问道:“什么不像?”
“你长得不像甜儿。”他深深看了清河公主一眼,转身黯然道,“看来,我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甜儿了。”他低着头,满目萧索,向外走去。
慕容冲大怒,厉声喝道:“简东海!你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此处容你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?”
简东海似是心情大坏,闻言冷笑道:“天下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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里不是我简东海想来就来、想走就走的?”
清河公主轻轻咬住了嘴唇,低声道:“你这一走,将我置于何地?”
简东海哈哈一笑:“天下尽多英雄,公主想嫁哪位便嫁哪位。就当我没有来过,继续比武招亲,再选一位驸马出来好了。”
清河公主:“你……”她似是要说什么,却没说得出口,只带着一丝凄然,静静看着他。
突然,一个人影落在他面前。
“站住!”简东海抬头,只见木兰满脸怒容地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简东海愕然:“这位小兄弟,有何贵干?”
木兰仍穿着私塾中的学生服,看上去像个十三四岁的英俊男孩子。她指着清河公主:“我要你向她道歉!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,但,任何人都没有权力侮辱另一个人!”
在英雄的背影里、在万众的欢呼中,清河公主那一抹凄楚的眼神,让木兰有必须挺身而出的热切冲动。因为,她知道,清河公主被深深伤害了。人们提到比武招亲的时候,都会想到简东海的洒脱,但清河公主呢?只怕是个茶余饭后的笑柄。她虽贵为王室,却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。只能等着命运判定她一生的喜乐伤悲。然而她等到的,却是一位英雄的无情抛弃。
但木兰知道,她不应该被伤害,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伤害别人,就算是英雄也一样。
这就是木兰。她的目光并没有被尘俗污染,她看到的并不仅仅是英雄、荣耀、光芒,她还看到了在软弱心灵的深处、真正值得帮助的小小呼救。
简东海目光深邃地看着木兰,显然,他为木兰的话感到震惊。
简东海长长叹了口气:“甜儿去世后,我觉得人生再无欢愉。每一天、每一刻都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。我因一个偶然的机会,听说公主长相酷似甜儿。我对甜儿思慕极深,虽然明知她不是,但能看上一眼,也聊慰相思之苦。”他脸上的悲戚之容感染着擂台周围的每个人,这悲戚是发自内心的,每个人都深深体会到他失去所爱时锥心刺骨的痛楚。简东海是位英雄,他亦是一位情深如海的男子。
木兰冷笑一声,说:“如果公主长的像甜儿呢?你又会怎么做?你是会娶她,把她当成是甜儿的替代品?还是一样不顾而去?你掀开轿帘时,只想着自己会得到安慰,又可曾考虑过这对公主意味着什么呢?在我看来,你只不过是只为自己的快意而恣意伤害别人的伪君子罢了。”
简东海再也忍不住,怒喝道:“住口!”他显然被木兰这番话激怒了,一直温煦的脸色也不由染上了一丝阴沉。他凛凛地盯着木兰,木兰却扬起脸,迎着他的目光,没有丝毫避让。
简东海忽然笑了:“此事也甚好解决,你既然上了擂台,只要在此打败我,你就是驸马,公主也就不会再受我的伤害。这个办法可好?”
木兰:“错!我一定会狠狠揍你一顿,但,不是为比武招亲,而是要你知道,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英雄。”
简东海仰天长笑:“道理虽说得好听,却不知手下功夫如何?我不以大欺小,只用一只左手,只要你能赢我,我就向公主道歉。”
他猛然一振力,笑声骤然强了十倍百倍。一时擂台周围所有的声音全被压了下去,整个校场,仿佛只剩下他的笑声。所有人都如置身大风暴即将爆发的海边,怒浪鼓涌,随时都会有几十丈高的海涛扑过来,将一切吞没。他们不由得都骇然变色。
——这人的功力,竟然强到了能化虚为实的境界,单凭笑声,就让人感受到实质的恐惧!
简东海的笑声突然止住,目光凛凛地注视着木兰。
笑声形成的海涛,却未消失,而是化成更为汹涌的暗流,向木兰怒卷了过来。简东海高挺的身子巍然凌涛而立,迸发出强悍之极的气势,眨眼间,就侵入了木兰的身体。
木兰几乎忍不住后退一步。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攻击!简东海一动不动,但这股气势却凝练宛如实质,冲激着木兰的心神。木兰心中顿时生出无穷幻象,仿佛置身于泰山与海涛的双重碾压下,身体竟然感受到被激流冲刷的疼痛!她知道这决不是幻象这么简单,只要她稍有倏忽,被这股气势冲破心神,那她必受重伤,一败涂地。
木兰一凛,急忙收摄心神,全力与之抗衡。好在东山君曾跟他讲述过锻炼心神的方法,木兰又涉世不深,心智单纯,虽然难耐,还勉强能抵抗得住。
简东海的强大却已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。他只是静静地站着,泰山怒涛之势,就源源不断地向木兰冲击而来,竟像是永无穷尽一般。他不动,木兰就完全看不透他的虚实。
这实是必败的局势。
【第二十一章 芳心错许】
木兰突然灵机一动,冲着简东海做了个鬼脸:“你有没有觉得你笑起来像哭?”
简东海一愕,被她逗得忍不住破颜。沛然如涛岳般压着木兰的霸气,立即弱了一弱,露出了一丝空隙。木兰等的就是这一时刻,她一纵身跃到了简东海的头顶,翔天箭几乎同时射出,直奔简东海要害!
简东海知道上当,却全然不惧,左手一抬,一拳冲出。立时,一股万马奔腾的气势随着他的拳锋勃然而发,自下而上,向木兰疯涌而来。他的拳劲沉凝雄浑,如怒涛如潜流,无穷无尽,沛不可当。
木兰跃起之时,早就想好了对策,飞云纵倏然探出,抓住了旗杆,身子凌空再跃,再度上升了三丈。简东海的拳威虽然凌厉,但木兰两次上跃,距离他已有四丈多远,无论多强的拳力,都无法及如此之远。简东海回拳,行云流水般地将木兰射来的翔天箭击落。
他的一举一动,都从容之极,霸气与拳锋融合得天衣无缝。这种独门武功极为神妙,无论攻或是守,霸气都如实质,将他身周一丈余的空间围裹起来,令人有无从下手之感。
这样的武功实在太神奇了!但木兰并没有害怕,而是感到一阵兴奋。突然,她的眼睛亮了起来。
简东海拳锋在接触到翔天箭时,他身周天衣无缝的霸气,突然出现了一丝些微的凝滞。这只因天下无论什么招式,在击中目标时,都会有一丝停顿。拳锋一停,流转不休的霰气也便会随之一停,从而出现短暂的空隙。这空隙虽转瞬即逝,却让木兰顿时有了取胜的信心——因为,她终于发现了霸气的破绽。
飞云纵甩出,抓住了另一支旗杆,木兰的身子同时飞起,掠过长空,翔天箭同时电芒闪动,直射简东海。
简东海全然不惧,每一拳挥出,就击落一支翔天箭。霸气纵横,他的笑容温煦谦逊,但拳锋处激昂的霸气,却透露出他其实是位王者,正从他所控御的国度里恣意抽调着百万大军。
然而,任何王者的领土都有着疆界。
木兰抓着擂台边上的三支旗杆,身子飙转电飞,就如在天空中飞翔,倏然向左,又倏然向右,迅捷犹如鬼魅,围着简东海一阵乱攻。简东海拳风虽然威猛,却连她的衣襟都摸不到一点,简东海不由皱起眉头,单手出拳的范围还是太小。一拳拳击出,一连击落了四支翔天箭,他突然一笑:“没有了旗杆,看你还能飞到哪里去?”
他倏然一纵身,来到了旗杆下,拳锋连沉了三沉,三道潜力像是虬龙般钻出,几乎同一时刻击中了三支旗杆。只听“咔咔咔”三声闷响,三支旗杆竞被他同时击断,倾倒下来。简东海提拳守在旗杆旁,目光凛凛地盯着木兰。只等她一落下来,就立即实施雷霆一击。
木兰笑道:“你上当啦!”飞云纵一闪,缠住了一根旗杆,木兰足尖点在另一根旗杆上,用力一抖,三根旗杆凌空向简东海砸下。
简东海脸色微微一变。这三根旗杆每一根都有碗口多粗,五丈多高,百
本生之卷(下)
余斤重,一齐砸落,就算他武功通天,也不敢在原地硬接。木兰早就算计好了,所用的牵引之力巧妙之极,三根旗杆分三个方向砸落,将简东海包在中间,无处躲逃。他的拳风虽然厉害,但三支旗杆砸下,威猛沉重,他在遮挡之时,霸气就会露出空隙。若木兰此时对准空隙发动雷霆一击,必然能生奇效。这道理木兰知道,简东海心念电转,自然也知道了。他眉峰一抬,大喝一声,一拳砸在左边的旗杆上,身子横飞而出。他对自己的拳法很有信心,这一拳至少能阻住旗杆的下砸之势,让他可以趁机脱开包围。
轰然一声巨响,这一拳正中旗杆。沉重的旗杆果然抗不过他的拳威,沉声闷响中,被砸得横飞出去。另一拳立即笔直上冲,要赶在木兰发动攻击之前,先将空隙补上。猛然,头顶响起一阵极为怪异的风声。
他抬头一看,不禁大吃一惊。木兰抱着一个粗长的黑漆漆的圆筒,向他狠狠砸了下来。那圆筒一看就知是精钢所铸,沉重之极,挟着木兰飞坠之势,狂悍难当,眨眼之间,就到了简东海的头顶!
木兰喝道:“你就哭着笑吧!”狂风轰然怒发,伴随着惊海凌厉之极的威势,宛如陨石般猛砸而下。以简东海如此高的武功,也不由得心惊胆寒,这一砸之威,他实在没有把握抵挡。
简东海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惶然。只靠一只手臂,真能挡住这一击吗?狂猛的霸气,随着他心灵的波动,而变得更加衰弱。此消彼长,木兰这惊海一击,却更加势不可当。
轰隆隆一阵天崩地裂的闷响,简东海就觉擂台一阵狂震,立足不稳。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坑,深达一尺多。惊海粗重的筒身有小半截没人了土中,木兰扶着惊海,站在一旁,笑嘻嘻地冲他做了个鬼脸。
“我这一击,并不想杀你,只是想让你知道,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你以为你必能战胜我,但现在看来,却大未必然。那么,你本来认为自己做得对的事情,也大未必然。”
简东海怔住了。显然,她这一击,旨在定胜败,而非伤他。不得不说,在这尔虞我诈、动辄杀人的乱世里,木兰这番举动,已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。
他微一沉思,傲然道:“你真以为你刚才那一招能杀得了我?”简东海指了指自己后背。木兰这才看清楚,他背后的左手握着一柄漆黑的长枪。简东海笑道:“我这柄东海软鳞枪乃是取自海底玄金锻造而成,能软能硬,软起来如缎带,硬起来钢金都不如。你这一击虽猛,却决不可能砸得断它。我若矮身偷袭,你的性命已在我的掌中。”
木兰呆了呆,她没想到简东海竟然能“变”出支枪来。木兰挠了挠头:“那……那我们再继续打?”
简东海哈哈一笑,恢复了豪气干云之态:“我简东海是何许人,竟与你这么斤斤计较?你说得对,我的确是没顾及到公主的感受。公主在上,请受在下一拜。在下山野狂人,不懂规矩,致使公主受辱而不自觉。这位小兄弟教训得是。”
他冲着清河公主深深鞠躬,坦然行礼。简东海行事光明磊落,自有种豪雄之气,生白骨里,令人不由得心折。
清河公主盈盈还礼,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简东海回身,冲着木兰亦行了一礼:“今日结交足下,甚是快意。小兄弟若是无事,不妨驾临寒舍,共饮一杯酒如何?”
木兰还未回答,突然,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冷冷说:“想走?你们谁都走不了。”简东海愕然抬头,就见慕容冲一只手支在下颌处,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。目中喷射着怒火。
与此同时,十二个人影披着漆黑的斗篷,一齐现身在擂台周围。其时正当中午,阳光明亮,但这十二个人身上却仿佛缠绕着一团淡淡的黑雾,竟然连阳光都照不进去。
他们一步一步地向擂台走去,脚步所及之处,地上的青砖竟慢慢变成了黑色,只留下一片腐烂荒芜的废墟。
简东海的脸色变了:“蛊神?”
慕容冲冷冷一笑:“算你识货!”
他猛然将手抬起,向下一压:“十二蛊神,将他们俩人全都杀了!”
十二蛊神闻言齐齐踏上一步。一股森寒之极的杀气由斗篷下冷然勃发,连绵成一片,向简东海与木兰席卷而去。这股杀气虽然不如简东海的霸气那么雄浑如实,但层层叠压,相生相济,十二道交揉在一起,却强了不止一倍。而且杀气所透出的阴寒凛烈,残酷狠毒之意,更让人不寒而栗。
简东海脸色连变,猛然踏上一步,将木兰护在身后。但十二蛊神从四面八方围拢来,他又如何护得住?阴寒杀气像是针一般不住地向他的霸气上刺去。像是万千毒虫噬咬着他的身体。才过了片刻,简东海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。
十二蛊神乃是慕容冲秘炼的杀手锏,一个唐球就打得木兰差点死于非命。十二位蛊神齐集,简东海功力再强,也无法抗衡。
慕容冲脸上浮起一抹冷笑,这两个人扰乱招亲,大言不惭,完全不将他这个大司马放在眼里。不杀了他们两人,如何泄愤?蛊神全身剧毒无比,功力高绝,简东海木兰武功再高,也必死无疑!
他厉声喝道:“杀了他们!”
突然,一个柔婉的声音响起:“住手!”慕容冲也不由得愕然,只见清河公主从轿子里走了出来,轻移莲步,一直走到了擂台上。
十二蛊神哪敢冒犯于她?连忙惶然退避,围攻之势立即瓦解。
清河公主缓缓走到擂台中央,轻声说:“比武招亲已经结束,我已选出了我的夫君。就是他。”
她轻轻抓起木兰的手,举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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闲聊江湖
作者刘立民,天津作家协会会员,在各大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及文艺评论约六十万宇。本书旨在向读者全面介绍千年武侠文化,并借机表达了笔者对武侠创作的一些看法。
记无忌推荐语:本书算得上是一本随笔集,语言通俗易懂,朴素简洁,富有知识性和趣味性,兼有较强的可读性。但窃以为本书最精彩的部分,还是“宗师篇”,其中评述了金古黄粱温等宗师的著作和人生,算得上是对武侠大师的大爆料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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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东坡传
作者林语堂,中国当代著名学者、文学家、语言学家。本书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长篇传记开标立范之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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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孤独
作者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·马尔克斯被原美国总统克林顿誉为语言中最伟大的作家。本书是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代表作,被称为“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”,为20世纪用西班牙文写作的最杰出的长篇小说之一。
树下野狐推荐语:15岁时,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,即被它的第一句话所征服。它彻底颠覆了我对小说的既有认识,作者用魔幻历史的笔法来娓娓讲述一个家族波澜壮阔、悲欢离合的故事,以及人类共有孤独的命运。拿一句经常被套用的话来说:一直被模仿,从来被超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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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体
作者刘慈欣,中国最有影响力的科幻作家之一,开创了连续八年荣获中国科幻最高奖“银河奖”的纪录。本长篇小说开创了《科幻世界》月刊连载创作先河,并一举成为2006年最受关注、最畅销的科幻小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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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家拳
叶鸿驹,嘉定人,嘉庆年间在某地当幕客。有一天吃過了晚饭,与一个同僚幕友去河边散步,迎面有个拉纤的船夫走来。
船夫到了叶鸿驹近前,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一下,忽然把纤具往地下一扔,拱手道:“阁下是叶鸿驹么?”纤具落地,深深陷进泥土里。叶鸿驹也打量了他一下,拱了拱手道:“阁下想必是丹午子师伯门下?”
船夫冷笑道:“我师父一招不慎,被你破去了气穴,今天我来替师报仇。”说着伸掌打来,出手之时,掌端有厉风扑出,仿佛快刀。叶鸿驹伸右掌接住,两人在河堤上斗了好一阵,旁人几乎看不清他们身形,忽然有个人大叫一声,直飞出来,落人河里,却是船夫。船夫掉进河里顺流漂去,叶鸿驹呆呆站在堤上不说话。
他那同僚看得目瞪口呆,做梦也没想到叶鸿驹居然有这等本事,便追着打听。叶鸿驹开始不肯说,后来才说出来。原来叶鸿驹本是个孤儿,自幼被一个开私塾的胡姓老儒收容,让他在私塾里做些杂事。
胡先生每天一早都要在院子里踱一阵方步,然后往一口井虚拍两掌,叶鸿驹看着好玩,每天扫院子时也学着胡先生的样子踱方步,伸掌往井里拍一下。
这样過了几年,他十二岁了,这时候往井里虚拍一掌,井水居然会晃动起来,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有一天私塾放假,叶鸿驹将桌椅都擦净后便坐在屋檐下歇息,忽然听得有人敲门。他开门一看,只见外面是个道士。道士问:“胡先生在么?”
这时胡先生闻声出来,一见这道士,脸上登时变了颜色,让叶鸿驹去烧水泡茶。
叶鸿驹烧好了水,却听得胡先生和那道士争执起来,突然发出“砰砰”两声。他赶過去一看,只见胡先生和那道士隔着桌子而立,道士一掌掌打過来,胡先生一掌掌接住,但每接一掌脸色就变得苍白一些,两人的手法正和胡先生往井里虚拍的一样。
叶鸿驹见势不好,不顾一切抢上前去,一掌拍在那道士后心。道士根本没想到这个小书童会突然出手,被叶鸿驹一下打中后登时吐出一口血来,看了看叶鸿驹便走。
叶鸿驹见胡先生已瘫倒在地,连忙上前扶住他。胡先生已说不出话来,只能写了张药方,叶鸿驹抓来了药煎让胡先生吃下,这才能够开口,问叶鸿驹是怎么练成这路掌法的。当听得叶鸿驹说是照他的样子偷练,胡先生叹了口气说:“你真是奇材,可惜走错了路。”
原来那道士名叫丹午子,是胡先生的师兄,但两人结下深仇,丹午子一直想要除掉胡先生。因为丹午子技高一筹,胡先生只能四处逃窜,这一次被丹午子找到,他本以为难逃此劫,没想到叶鸿驹误打误撞,把丹午子击走。只是丹午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,過几年还会再来报仇的。
于是胡先生把叶鸿驹带到了一个寺院,让他拜寺中一个老僧为师。那寺院有上百号僧人,一开始叶洪驹被安排在厨房挑水,每天要担着两个大水桶走几里山路,当中有一段山涧打满了木桩。
一开始叶鸿驹走得极是艰难,两桶水挑得回来只剩了半桶,等過了一年多,他才能健步如飞。
这时老僧让他去烧火,那灶间里竟然有好几十个灶口,每个灶口都又深又小,他必须连纵带跳地不断添柴才行。
又这样烧了一年多火后,老僧才说:“行了,亡羊补牢,迷途知返,总算把筋骨练成了。”原来叶鸿驹偷学这路掌法时,不得其门而入,只练会了发力,结果能发不能收,如此下去,三年内必死。现在这近三年里锤炼筋骨,终于把根基打好,才可以正式习武,只是由于他先前错练了左掌,所以右掌达不了大成,只有左掌可以练成一流身手。于是叶鸿驹在寺中正式学武。
過了几年,有一天老僧说:“你师父去世了。”叶鸿驹吃了一惊,只道胡先生是被他师兄打死了,老僧却说胡先生是病死的。只是这样一来,丹午子的怨毒之心全都移在你身上了,你要么一辈子不下山,在寺中出家算了,要么就打出木人巷下山,以示你技艺已成。
叶鸿驹一心想下山,便从木人巷打了出来。他下山后,开始在一个富户家里当西席,有一天丹午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,说:“我因为你的缘故无法向你师父报仇,现在这段仇恨就全落在你身上了。”二人一交手,丹午子却已经逊于叶鸿驹。他恼羞成怒,说:“拳怕少壮,我不是技艺不及你,只是精力不如你罢了。”叶鸿驹想解决他,却也无能为力。
丹午子临走时说:“几年之内,我会命我徒弟前来找你报仇的。”因为出了这事,叶鸿驹在那富户家也呆不下去了,于是便出来做幕客,直到今天碰到那船夫。
那船夫自然是丹午子的徒弟,交手之下,叶鸿驹发现那人技艺已在自己之上。只是他有一招掌法是老僧专门传给他的,只能用左掌使用,这一招丹午子并不知道,今天在河堤上他使出这招后,那船夫措手不及,被打得飞了出去。只是他本来以为这一掌定能要了船夫的命,可那船夫并没有受重创,三年后肯定会卷土重来,那时他就再不会上这招杀手锏的当了,自己恐怕难逃一劫。他那朋友听了,便说:“斗力为下,斗智为上。既然不能力敌,那就智取。”叶鸿驹心有所动,颔首称是。
過了三年,叶鸿驹算定那船夫该来了,便在大堂上摆上一个棺材,诡说自己已死,自己却躲在边上一个纸人里。那船夫进来,看见叶鸿驹的灵位,大哭道:“你居然不等我便去了,让我怎么向师父交代。”说罢,走到棺材前,伸掌向棺中插去。
只见他的手如穿腐泥,一下刺穿了厚厚的棺材板,只是叶鸿驹在里面放满了石灰粉,这一下粉尘扬起,那船夫一下迷了眼。叶鸿驹趁此机会,从纸人中冲出来,一掌打在船夫后背,“砰”地一声,船夫被打得伏在棺材上,吐出了一口血。叶鸿驹侥幸得手,看那人在棺材上插出的破口,和用利凿凿出的一模一样,不由骇然。以后,叶鸿驹便隐姓埋名,再不显露本领,到死旁人也只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者。